第八章:

　　（接续上回）
　　暮慎不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也不是很懂什么高明的谈判话术，说到底他就只是一个患有轻度中二病，喜欢幻想自己处于各种各样的场景、与不同的角色对话的少年罢了。
　　在近十年的时光中，他做出了一个总结：不管面对什么样的陌生人，冷静、礼貌、不卑不亢的举止和语气绝对是最低风险的选择。
　　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会对一个无冤无仇，彬彬有礼的人产生不好的印象吧？
　　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个不合群的怪人。
　　不过今天，面对一位能看穿他人想法的‘神’，他这套对付人的理论恐怕是行不通了。
　　如果祂真的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那么无论表面上再怎么礼貌，心里的小九九都会被一览无余地看见。
　　作为一个总喜欢在明面上笑脸迎人，暗地里编排别人的伪君子，暮慎真心讨厌这样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祂能读心到什么地步，能否靠着捏造虚假记忆加自我催眠之类的方法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呢？如果可以的话…
　　“你不需…要…白费…力…气…尝试了。我知晓…你的一切…甚至比你自己…了解的…更多…也更正确…。”祂平静地应道。
　　对于得到的答案，暮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这种事情稍微动动脑就能想明白。就他的预想中，得到这类答案的可能性不下于百分之八十。
　　话虽如此，无论其可信度有多高，在被实验证实之前永远只能是一个假设。
　　“这样啊，那么请问我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呢？”暮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询问道。
　　为了验证虚实，一场实验是必须要有的。
　　“稍等…我需要…改变一下形态…这样才…能顺畅…的…说…话…”
　　语毕，眼前的黑暗像是煮开了的水一样开始沸腾，翻滚着集中在一起，渐渐糅合成一个人的形状。
　　从体形来判断的话像是一个偏消瘦的男性，穿着宽大的风衣，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有些滑稽的高筒礼帽。
　　由于背景是全黑的关系，发型、五官、身材等更多的细节完全被黑暗隐藏了起来，总体看上去像是从某间商场里偷跑出来的假人模特。
　　“嗯，这样一来就舒服多了。真是的，到底为什么要给我设一个‘说话断断续续’的设定？不嫌描写对话时很麻烦吗？而且这与我初登场时”
　　祂背着手，仰起漆黑的脑袋望向同样漆黑一片的头顶，以依旧低沉沙哑却不再断续模糊的声音感慨了一句。接着转头看向了暮慎，静默了一会儿后回答了他的疑问：
　　“对付一般的读心能力者可能有效。但与其说我能听取你的心思，不如说是能直接‘翻看’你的思维。所以无论你制造了多少层虚假的想法，对我来说也只是增加了书本的页数而已。而我也不缺这些用于翻阅书本的时间。”
　　“照祂的话来看，我在祂的眼里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一样，所有动作、心思和潜意识里的想法都被摆在明面上供祂翻阅，像是读者般的存在吗？”暮慎这么想到。同时，他也在控制自己去思考一些与自己心中所想完全没有关系的事物，以此使自己的思维陷入混乱。
　　“如何，我的猜测有任何错误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欢迎补充。”
　　这是最后的一次试探，如果得出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话他就真的应该放弃了。面对一个能无视谎言的存在，想得再多也是白搭。
　　“对于我的比喻完全正确而且很精辟，我确实是读者一般的存在。”
　　没有一刻的犹豫，祂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回答。
　　“怎么会，费尽心思构筑起的干扰性想法在祂的面前形同虚设，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本来以为这样至少能够让祂多花点时间阅读自己的思维，结果连一秒都没到就…”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的听到这预想中的答案时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好了，你的疑问已经被解答了，接下来该解答我的疑问了。”
　　没给他时间多想，祂边说着话边抬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指向暮慎并作出了翻书的动作。
　　他下意识的作出了防御姿势，僵持几秒后才发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眼前的祂只是自顾自用手掌翻动着眼前的虚空，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大写的尴尬从头上飘过。
　　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无功徒劳的暮慎撤掉了作为防御手段挡在面前的蓝色屏障…
　　…等一下，这屏障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守护者之心」应该在系统那里才对，按理来说已经不能使用了，为什么会…
　　有没有可能…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就现在这种情况而言，容易冒犯到祂的想法还是赶快收起来好了。
　　“哈…孩子，看来「他她它祂」盯上你了啊…哦，强行打消了想借助那个东西杀死我的念头？没事的，我能理解这些想法，对陌生的人保持警戒是应该的…陌生神也一样…”
　　声音断续不清时听不出来，没想到这位嗓音低沉沙哑的‘神’话还挺多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现在该关注的是从醒来时便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半个巴掌大小的心形吊坠。
　　为什么，这种体积的物体挂在身上这么久，自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自认为绝对不会如此大意。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你看起来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还有，「他她它祂」是…呃，为什么我的声音…唉算了，反正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
　　祂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捏着自己的下巴摆出了沉思的姿势。双方无言对立了片刻后，夜说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令我也感到绝望。”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现在已经绝望得不能更加绝望了。”暮慎打断祂道。
　　“…好吧，如果你执意要知道真相的话。”
　　“洗耳恭听。”
　　“如果说我是能翻看书籍的读者，那么「他她它祂」便是…”
　　——视角切换——
　　“我焯！这些石头是从哪里来的！这拐弯的角度一点也不符合常理吧！？”
　　学校二楼的走廊里一道人影正在玩命狂奔，时不时慌张的回头张望。
　　这人正是刚刚还躺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暮慎，只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原本的深棕色瞳孔中染上了一抹显眼的蓝光。
　　为了平衡身体而快速摆动着的手上紧握着些什么，不过现在看只能看到那东西模糊的残影，隐约看起来像是一个L形状的黑色盒子。
　　他的身上比起刚才多出了不少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起来就像是被某种野兽的利爪划出来的一样。
　　这之中最严重的一道已经几乎横跨了他的整个背部，翻开的血肉染红了伤口周围被牵连着撕裂的衣服布料。
　　他就这么疯了似的奔跑着，甚至都顾不上小腿上传来的酸疼感。
　　转过了几个拐角，认为自己的处境稍微安全点了之后，便捂着闷痛难忍的胸口瘫坐下来，背靠墙壁大口呼吸起来。
　　“呼，哈，呼，哈…真是到八辈子血霉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莫名其妙的被袭击了三次！还有没有天理…呜哇，好疼！靠，这人的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啊！跑个几步腿就疼不行…”
　　‘暮慎’正抱怨着呢，就听身旁传来一阵物体落地的声响：
　　“哒，哒哒…”
　　扭头看去，几颗小石子滴溜溜滚落到身旁。
　　他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拼尽全力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想要站起身远离这个地方。可刚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还没跑两步就因传遍全身的疲劳压到。
　　只见那些本应在动能消失之后静止不动的石头忽然像是被看不见的高尔夫球杆击中一样，分别的往各个方向急速飞去。
　　飞石击打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出了爆竹般的声音，给单靠人力完全无法破坏的墙上砸出了一个个缺口，还有几颗更是直接嵌进了墙里。
　　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暮慎’根本无法逃离飞石的攻击范围，只来得及举起双手交叉护住脸部与前胸。
　　“噗！噗噗。”
　　他的双臂上瞬间就被开出了几个血淋淋的洞口———连水泥墙壁都抵挡不住的恐怖穿透力，刺穿人类血肉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这些石头刺入肉体后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又开始往其他的方向急速移动。造成的结果就是…
　　“撕啦！”
　　刺进身体中的一颗颗石头猛地撕裂开了几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恐怕也是这么来的。
　　危险至此还没有结束！因为第二次的高速移动，有几颗原先没有命中的石头因此转换了方向击中了暮慎。
　　这次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飞石攻击，挡住了胸口与脸部，可是身后却是空门大开没有任何阻拦的手段。
　　“我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耗死的，快想想办法啊！”
　　“铛铛铛！”
　　预想中皮开肉绽的声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钢板被猛烈敲击时会发出的声音。
　　“诶？这是…”
　　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一面蓝色的屏障进入了他的视线。与此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哟，早安呐系统。看你这狼狈的模样，在我睡着的期间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啊。］
　　“宿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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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多写点凑个整数吧…）
　　那片黑暗的空间里，暮慎已经离去，唯有「夜」面对着一片虚无久久无语。
　　突然，刺眼的亮光以一个微小的点为起点发散开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可惜这里并不是光明的主场，起初的好势头一过，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是将光压缩回了原点。
　　“哎呀，真是稀客呀，没能亲自迎接还真是遗憾。是什么风能把您吹来了？”
　　夜戏谑的说着，同时还不忘控制着这片空间中的黑暗不断地对光点施加压力。
　　祂可是不爽这家伙很久了，这会儿好不容易逮到个欺负祂的机会，怎么能够轻易的松手呢。
　　光点一直在颤动着，看起来就像是被透明的大手抓住的萤火虫在拼命地挣扎。
　　“夜，你越界了。之前你滥用权限，我选择视而不见。但是这次，你真的做得太过头了。”祂说道。
　　尽管此刻的祂受限于人，祂发出的声音依旧充满威严且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哦，那么你打算对我做些什么？”夜满不在乎的回应。
　　“只是一次警告，再有下次的话我就不得不收回你的权限…”
　　“好好好，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好吧，现在你可以滚了。”
　　夜不耐烦的打断了祂的话，并猛地握紧手掌。周围的黑暗如扑食的饿狼，瞬间就将最后的光亮分食殆尽。祂的警告语只来得及说出一半，便随着光的熄灭戛然而止。
　　光明消散，这里又只剩下了一片空洞的漆黑。
　　“越界？哈哈哈…何必呢，自导自演有意思吗…”祂问道，也不知是在问谁。
　　（是啊，看着你们拼命想挣脱掌控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你个恶劣的混蛋。”
　　（嘻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