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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在世上，似乎总要一场大病后，才懂得知足，大难过后的从容和通透都是赏赐。
黎年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双脚已冻的冰凉。他最后的回忆是阳台外朦胧的月亮和Github搭建博客时无处不在的errorcode。
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腿，然后看了眼手机。洗完澡后的黎年总不喜欢立即上床，总是穿上短裤先把衣服洗了，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做些无用功。
但黎年却没想到今天一直坐到了凌晨两点，手机微蓝的光上印着毛茸茸的猫的壁纸，上面显示的是1：55分，里凌晨两点不差几分钟了。
「好冷……尽快睡觉吧……」
黎年看着未能完成的代码，有些不舍可还是将这些步骤暂时隔弃，然后轻轻地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
他想，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这也不是我所必需的，又有什么理由要这样把它这样坚持下去。
朦胧的月色下，熬着夜的人并不多，可绝大多数的人都在熬着生活。
顾明月受了凉回到家里，隐隐有些咳嗽。顾兰将刘海掀起，用额头量着女儿额头的温度。
“没有什么大碍，看来只是感冒了。”
她为顾明月找好衣服，催促顾明月去洗澡，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以免更加着凉。
顾明月并没有雨后洗澡的习惯，她不懂为什么淋雨后需要再被淋一次。只是看着顾兰知道她的好心，顾明月只好接过衣服缓慢地走进浴室。
她一直很在意变身之后的身体，遇见时说不明道不清的尴尬。胸膛上莫名多出了些配重，再也不怕风大雨大将自己刮丢。下体好像有些空荡荡的，这样的陌生不同于之前的厚实与无处安放。
红着脸洗完澡，不知是因为水太热还是什么，又或者都有的原因。顾明月身着干净的衣服走出浴室，抬眼她看见顾兰从厨房里出来，餐桌上准备好了饭菜。
在一片温馨中吃完晚饭后，顾明月早早地回到房间里。她本想帮着顾兰收拾一下餐桌，但耐不住顾兰的督促，她只能进入房间里去处理自己没能写完的作业。
从晚上七点到九点，顾兰并没有来打扰，而房间的隔音也很好，顾明月也并未感觉房外有什么吵闹。只是学习很无聊，同时也感到了自己在某方面的无力。例如，数学题目，例如，英语听力，算不对听不懂的顾明月只能干着急。
同时，在学习的时候又没有任何的正反馈在身，顾明月越做越发现自己的差劲。
「好烦……」
“咳咳……”
少女咳嗽了几声又同时想了想，之后将习题册收回了书包。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换个思维做些有用的。至少对自己当前有用。
顾明月打开叶蓁蓁给她的复习笔记，上面涓涓地写着小字，她轻车熟路地翻到中间部分，那里是叶蓁蓁总结的一些例题和错题。
顾明月顺着每一步骤去思考，窗外朦胧的月光被束缚在晃动的水杯里，搅动着阵阵微光，它在树梢间悄悄跳跃着。
“咳咳……咳……廖凯，你帮我请个假，昨晚睡觉受凉了……”
“你帮我请个假……我等会给你发假条……”
黎年埋着头向室友说着。
睡醒时全身冰凉是什么感觉？黎年深有体会，他一夜都在双脚冰凉的被窝里蜷缩着，在浅睡中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不用说，黎年早上醒来被冻的发颤。虽然被窝里不算暖和，但他只是感觉外面有些寒冷。
春季的清晨其实并不太冷，只是今天的黎年莫名有些害冷。他侧着身睡，鼻子一直以来被塞的难受，只能用嘴呼吸。可听说用嘴呼吸会影响颜值，黎年就突然觉得不该让自己本就不高的颜值岌岌可危。
只有生病的人才知道生病的难受，而没有生病的人再如何也无法感同身受。廖凯在那里边刷着牙，边取笑着黎年。
“啧啧……”话音有些瓮声瓮气的，黎年没有听清楚，要是往常黎年一定会追问他在说什么。可现在，黎年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连追问的想法都没有。
黎年以前生过一场大病，浑身长满了令人费解的红色疙瘩，又疼又痒，却无可奈何。那个时候，还时常发着高烧不退，黎年才知道生病的人，他们不会开心起来，就像饿着的人没法说话一样。
黎年不开心，他无法回应室友的调侃，心中只是闷着一股压抑，可没人能体谅和担待。
闷着一股压抑，在被子里，黎年闻见昨天晒过阳光在流淌。他掀开被子，从上铺下床，然后穿上衣服，宿舍里静悄悄的，只剩黎年的收拾声音。
向辅导员发了几条消息，她没回但黎年并不着急。
从柜子里拿出白色药箱，药箱里装着绝大部分日常用药。打开塑料箱子，翻开堆在最上层的口罩，黎年从里面拿出一袋板蓝根来。虽说有些甜腻的味道一直让黎年不喜，但黎年还是将一小袋颗粒倒入杯子里，倒上热水，缓缓地用勺子搅拌。
杯中有些沉淀有些溶解，这是黎年最为朴素的认知，生病了就该好好地治。
色泽的仿佛溶液般，如果放在阳光下，对着阳光去看它可能会熠熠生辉。黎年一饮而尽，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着他的口腔。黎年皱着眉头，甜的让心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戴上口罩，出了门，上午准备去校医院看看。
“咳……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顾兰看向顾明月，顾明月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请好假了吗？那我们先去校医院看看……”
“好的……咳咳……”
「人类生病乃是常事，不生病才叫有病。」
顾明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冒，而且出乎意料的重。也许是半夜三更起夜时受的凉，又也许是昨天傍晚回家时淋的雨，总之一定有什么理由，不然她很难解释自己的病。
人似乎需要某种理由，来说明发生什么事情的原因，以便后续的追责。人也似乎需要某种表现，让生病的人露出笑容，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顾兰在一旁努力地活跃着有些冷的气氛，好像想要顾明月笑起来。
顾明月努力地回应着顾兰的善意，看着顾兰。
「只是……」
生病是不会开心起来的，顾明月确信。可一个人是没资格生病的，顾明月很庆幸身边所有的温暖。
医院人影寥寥，值班的人闲的没事干，在那里疯狂地刷着视频聊以安慰。他瞥见陆陆续续地有学生进来，又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但总之前来看病的学生不多。而值班的人也实际上并不是医生，他也只是学生，学院里名义上的实践，实则只是打个白工罢了。
“姓名？”
他听见刚刚进去的学生的声音，医学院的一些教师同时也担任着校医院的医生。
“黎年。”
「风寒感冒喝板蓝根吗？」他听着隔壁医生的问诊，心中也在默默吐槽着，但手上还是不停地为下一名患者挂号。
「顾明月？很特别的名字……」
“您好，请拿好……”顾明月看着值班学生将票据递给自己，并嘱咐了几句，她下意识地回应，然后转身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名男生。
“抱歉，抱歉……”
顾明月稳稳地站在那里，跌坐在地上的正是那名被顾明月撞上的男生。她看见男生黑发黑眸，一身黑衣黑裤又同时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与袜子。
顾明月一瞬间愣住，眼神中满是疑虑，嗓子也不自觉地咳出声来。
「黎年……为什么是他……」
他提着塑料袋，明明是被顾明月撞倒的，却自顾自地提前向顾明月说着“抱歉”，眼神向下内敛着，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
“抱歉呀……该说抱歉的是我……我转身的时候没注意……”
周围没有其他的人，顾明月默默地将对方扶起，但实际上黎年不敢靠近女孩的身，他自己从地上爬起，重新拾起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几盒药。
他其实根本无需顾明月的搀扶与帮助。
值班学生看着黎年作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向一直在道歉的顾明月道了几声“没关系”后迅速离去，仅留顾明月一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好像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他向女孩提醒，隔壁的医生在等着她进去时，顾明月才恍然醒来。
她从黎年刚刚跌坐的地上捡到一张学生卡，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黎年”两个姓名，包括学号、相片，都是顾明月知道的那个黎年。
“先去医生那里吧，那位同学早就走远了，等会可以再通过万能墙找到他的，没事……”
在顾明月作势想要出门去找的时候，一旁窗口的人提醒道，顾明月觉得也对，索性先去医生那里。
“这个季节容易感冒，保暖工作一定要做好，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面诊的医生两鬓斑白但精神抖擞，在精神飒爽上比之前出去的黎年还要年轻。他一再向顾明月说，一再向年轻人唠叨道。
“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回去喝点药，捂上几天就好了……”
“好的，谢谢医生……”
顾明月不知道价格如何，她提着几盒药片走出校医院，抬眼便是一棵古松，说是参天大树有些夸张，但却结结实实地把整个医院门口的阳光遮挡的完全，于是水泥地面上也长出了些苔藓。
春季鲜嫩的绿色郁郁葱葱地闯入顾明月的眼睛里，天空中飘荡着风筝，路边开着不知名的花。
关于春天的微风吹散了顾明月心中小小的纠结，搅动着水中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