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过往

　　垂死病中惊坐起
　　当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此时神崎万叶也和描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至少起来的一瞬间冷汗遍布，意识恍惚是做不了假的
　　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是否来到了天堂，不过这方世界似乎和自己印象里的天堂不太一样，毕竟没有看见全知全能的上帝，也没有看见俊男靓女的十六翼大天使，这方世界如果硬要形容的话
　　纯洁、干净
　　如果去过镜湖的话，应该就能大概想象得到此刻神崎万叶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个放大版的镜湖，脚下不是干硬的土壤，而是纯净地能够完全映照出天上淡然飘着的白云，只是身处在这个世界里，万叶就感到了一股十分的平静，挥之不去
　　就连刚刚已经“死过一次”的神崎万叶都暂时地抛下了对死亡的恐惧，正前方似乎有着一道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身形，看过不少番剧的神崎万叶，大抵能够明白接下来剧情的走向，于是乎慢步朝着前方的那道身影走去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是极为无用的，周围的环境即使一成不变，但也不会让人感到枯燥和乏味，而是非常地平静舒适以及淡然，虽然没有办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但是既然来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首先先去问问前面那个人吧
　　还没等万叶打了个招呼，那道人影便自动地转过身来，不出所料，长相和自己极为相像，只是面容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瞳孔失去了些许的灵动，宛如一潭死水那般令人深陷其中，那人笑着说道，“老乡，来了？”
　　万叶愣住了，那一秒带着疑惑，“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我的老婆有几个？”
　　“拔刀吧，都是我的”
　　热泪盈眶，万叶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那道人影，激动地说道，“真老乡啊！难得啊难得啊！”那人也不介意，只是笑着，任由万叶这样抱着，等到万叶情绪稳定下来，那人开口说道，“看过那么多番的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做什么之类的”
　　神崎万叶小鸡啄米般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期待
　　只不过那人再次转过身去，看着那无限远的天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缓缓开口说道，“我会帮你的，只不过按照套路来看，你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听到这句话，神崎万叶面色瞬间端正了起来，“付出一半的生命之类的？把身体交给你云云？”
　　“那倒没那个必要，既然我是你，就不会让自己付出这么严重的代价，不过不索取点什么就平白无故地帮你的话，未免也太过于白给了，所以，至少得让你听一段故事”明明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和淡然，但神崎万叶却从中听出了些许的遗憾和怅惘
　　心里明白接下来的故事大概率是跟自己有关的，神崎万叶盘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开始，只听那人悠悠然地开口，阐述了一段并不美好却又很完满的童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某狐妖世界出现了一个穿越者，是个男的，穿越的事实倒是让男人十分地兴奋和激动，难道自己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众多美眉了吗，这般想着，心底疯狂地呼唤着独属于穿越者的福利：系统，老爷爷，遗失的上古宝物之类的外挂
　　但无济于事，不过男人并没有放弃，而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年，虽然没等来系统等外挂，反倒是了解了当下的时间线，似乎人和妖之间的矛盾还水深火热，基本上是见到了就宛如杀父仇人那般，分外眼红
　　虽然不知道涂山三姐妹是否存在，但男人并不在意这个，反倒是三年都没等来系统，反倒是习惯了种田摸鱼的平民生活，就在男人心灰意冷地准备放弃的时候，某天夜里男人熟睡的时候，一道黑影潜入了男人的家中，掠走了男人，等到男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涂山的大殿里
　　正前方站着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女子，倾国倾城用在她身上绝对不夸张，甚至有些贬低的意味，神崎万叶可以十分地确定，只此一女，横压整个时代，所有想到的词语都可以用在此女身上，毫不违和
　　再加之那低头不见脚的人间绝色，和那完美的玲珑曲线，尤物已经无法诠释这名女子的面貌，男人彻底看呆了，似乎是不喜男人的目光，女子眼神微冷，轻轻一挥手，男人闷哼一声，身体倒在了地上，剧痛遍布全身
　　接下来的事情，却远超男人的想象，那名绝色的女子将要成为自己的妻子，原因竟然归结为了外面的那颗巨型古树，没等男子反驳，这等婚事便彻底确定了下来，尽管下面的人一再反对，男人却还是顶着所有人怨恨的目光，应下了这门婚事，心中满是得意
　　还有一件好事便是迟来的系统终于还是来了，但却只是给了男人一样东西，便再次消失不见，任凭男人怎么呼唤，都不在作声，回到婚房里的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手上那颗心脏模样的东西，满脸质疑
　　既不知道有什么用，又不知该怎么用，并且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男人和女人两人一起，研究着男人手上的“心脏”，外观确实是一颗心脏的模样，只是遍布着许多晦涩难懂的条纹和文字，此刻却都黯淡无光，仿佛是一件死物一般
　　注入灵力，滴血认主等常见的套路都不起作用，摸上去也是毫无温度和柔软度可言，就好像是真的一件死物一般，怀着郁闷的心情，男子开始了与女子之间的夫妻生活
　　婚礼是很隆重的，尽管所有人都反对这件婚事，也如同预料中的那般，没有获得任何人的祝福，没有获得任何人的期许，男子硬着头皮迈入了洞房，见到了自己的娘子之后，所有的不爽全都抛之脑后
　　火急火燎地想要和娘子共度春宵，但却被娘子告知现在的自己太弱，完全无法承受住和娘子双修的灵力流通，男子只能郁闷地打算就这样共度一晚，不过意外之喜便是，在娘子的应许下，虽然不能上本垒，却能细细把玩，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日子慢慢地过下去，男子也终于是知道了娘子的真实姓名：涂山玲珑，或许是因为不想让丈夫有太大的压力，女子迟迟没有告诉自己身为皇族的事实，虽然她并不知道男子早已洞悉一切的事实，毕竟那日，整个大殿，均以女子为首
　　走在哪都是被人鄙夷的，被人唾弃的，日子久了，尽管妻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但是丈夫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丈夫开始向妻子学习法术，增强体质，立志要做一个配得上妻子的丈夫，但很可惜的是，尽管再怎么努力修炼，又是恍惚几年的时间，丈夫却连小妖的境界都达不到
　　这更令人鄙夷了，尽管妻子再怎么表达着无所谓的态度，但丈夫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得到，虽然妻子对自己是百依百顺，但，妻子看向自己的眼里，从来没有过爱意，仿佛只是在履行着义务那般，只为了完成苦情巨树所规定的命运罢了
　　于是，意外终归还是来了，涂山也逃不了人类伐妖大军——一气道盟的汹汹来势，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了解了自家妻子无限接近于大妖王的实力，但终究是实力悬殊，尽管高端战力相差无几，涂山一个接近大妖王，一气道盟两三个妖王，但是中游实力相差太多
　　于是所有的敌军均由娘子一人抵挡，本应没有什么意外的，但哪曾想道盟里隐藏着一个掌握着纯质阳炎的大妖王，情况十分地危急，但幸好是自家妻子的拼死反抗，终是拼的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吓退了一气道盟的进攻
　　但自身也身受重伤，而一切的一切，丈夫都只是身为观测者的身份，目睹了一切，目睹了自家妻子重伤昏迷的场面，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的发生使得反对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婚事的声音愈发高涨，甚至于丈夫都遭受到了霸凌和侮辱的直接影响，只不过等到妻子醒来后，却只使用了一句话回怼了所有的反对
　　“他是我丈夫，一生的丈夫”
　　感动是异常地感动，但无助也是真的十分地无助，努力的不要应有的怀抱，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只出现了一下下的系统给自己的心脏，但自己研究了这么久，却愣是找不到使用的方法
　　于是，两人在涂山的地位一落千丈，众人见拆散二人不成希望，将矛头同时对准了妻子和丈夫，时日一长，饶是心性强如妻子都不免得生出了几分疲惫，而对丈夫的傲慢则是与日俱增，但毕竟妻子还是明面上的涂山之首，再加上守护涂山有功
　　于是只有暗地里的诽谤，却不像自己明面上的轻蔑和侮辱，尽管妻子再怎么警告，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但丈夫是明白的，妻子对丈夫这么好，里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有的只是责任和义务，如果没有苦情巨树的话，妻子甚至都不会认识丈夫，更别说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但童话之所以称之童话，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才能称之为童话
　　一边疲于应付一气道盟的压力，一边又要面对关于丈夫的流言蜚语，妻子早已身心疲惫，但每每回到家，仍是一副温暖的笑容，来和丈夫过好每一天，尽心尽力地做好身为“妻子”的义务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初那一战所造成的伤势还未完全痊愈，实力有一定程度的折扣，妻子在涂山的威严有一定程度的下滑，就在这种时候，一气道盟再次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涂山，而这一次，妻子拖着受伤的身躯，再次硬生生地挡住了一气道盟的进攻
　　本想保护妻子的丈夫，却因为对死亡的恐惧，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穿妻子的胸膛，倒地不起
　　后面的故事就非常地老套了，那人淡淡地说道，言语之间充斥着的，是对某个男子的不屑和蔑视，但又有着屡屡的轻松和庆幸，似乎是预知了故事的结局
　　妻子昏迷之后，丈夫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照顾妻子也不需要自己，失去了妻子的丈夫，在涂山宛如一只待宰羔羊那般任人欺凌，无法反抗
　　但改变世界的机会终于来了，心灰意冷的穿越者终于得到了机会一展身手，或许是想证明些什么，又或者是想向世人展示着什么，当二少划下的圈子破碎之时，外面的世界崩坏殆尽之时，妻子又要强撑着残破之身守护涂山之时
　　可笑可悲的穿越者丈夫，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妻子那毅然决然的身影，想到那往日里对自己时所展现的完美的妻子的人设，又想到平日里对自己的百般维护，最后又想起了这一切都不怀着妻子个人的感情的时候
　　丈夫拖着颤抖的身躯，慢慢地走回了与妻子相处了数个轮回的屋子，这一次的他，再次拿起那颗心脏，似乎是知晓了怎么用之后，猛地一把按进了自己的心脏处，随后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只见涂山里的众人都已失去了平日的欢声笑颜，面色凝重且带着担忧的目光看向涂山的城门，盯着路人愤恨不屑的眼神，万叶拖着剧痛的身子，强行走到了城门处，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涂山玲珑，浑身浴血，生机黯淡，却还死死地守着城门，不让那些诡异的圈外生物进入涂山
　　周围的人都是对自己的谩骂，以及对妻子心疼的哭喊，所有的人都在祈求着神明目光，祈求着神明的救赎，没有在乎这一切的一切，丈夫感觉什么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感官都在逐渐失去作用，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前方
　　亦步亦趋地走向妻子，似乎是惊诧于自己的出现，虚弱至极的妻子双手推着自己，想把自己赶回涂山境内
　　而丈夫却巍然不动，虽然有妻子早已失去气力的原因，但丈夫只是带着笑容，叙述着自己的故事，“你，没爱过我，是吗”语气里没有责怪，没有愤怒，没有失落，仿佛是在阐述这一件事实那般，平淡，而又真诚
　　妻子沉默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此时有些奇怪的丈夫，“但是我啊，却是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哦，”笑了一下，似乎是颇为自豪的样子，“最开始是深深地被你的美貌和身姿给吸引住了，但慢慢地却又喜欢上了一个傻子，明明自己身心俱疲，却为了别人强装淡然的样子，始终都是一副强者的模样”拿开了放在玲珑头上缓缓抚摸着的双手，玲珑抬起头来
　　看到了丈夫清澈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难以改变的决心和坚持，，“等...等...”伸出手去拉住丈夫的衣袖，却被轻易地挣脱，远去的身影留下了清晰的告白，“我爱你，玲珑，即使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很爱你，这么多天以来，尽管那么多人唾弃我，但只要一想到你，我就觉得那些都变得无关紧要”
　　玲珑的眼里开始回放起了相处的一点一滴，那些极其无聊的日常
　　“我知道你对我只是在尽心尽力地尽到妻子的义务罢了，但我还是爱你，所以，这么多年委屈你了，等我走了，别再委屈自己了，找个好一点的人，过个好日子，做那个威风凛凛的女王吧，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有一点小小的印象，曾经有个如尘埃一般的蝼蚁，深深地爱着你”
　　回过头来，男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喜欢，涂山玲珑能够清晰地看见，简单地明白
　　男子心里是清楚的，玲珑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无非是苦情巨树预料到这一场浩劫，而自己就是那个关键的破局之人，所以才让涂山玲珑尽心尽力地服侍着自己，对自己好到不能再好，而自己也成功地深陷于妻子的“爱意”当中
　　身体的剧痛没有消失，反而随着自己的步伐愈发剧烈，心脏处的撕心裂肺使得自己的大脑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导致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但是终于是走到了圈外生物的面前，看着那些诡异至极的圈外生物，男子笑了
　　如果自己能够守护好身后的她的话，是不是也真正做到了丈夫这一个角色，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俩至少在这一瞬间，成为了真正的夫妻，抱着这样虚伪可笑的幻想，男子催动着心脏处的“神遗魔葬”
　　白色的线条自心脏处延伸，不多时便彻底覆盖了自己的全身，随后更是从指尖处流出，连接于这个世界的大地
　　疼痛深入灵魂，不断地撕扯着仅剩的精神，男子不得不做到所谓的“全神贯注”，才能完成接下来男人想要完成的一样事情，很疼，无比的疼，这是男人所剩无几的感官里，唯一传达的信号
　　明明之前那么的怕死，那么的怕疼，现在却像个伪君子一样，做出一副为了妻子深陷大义的英勇模样，真是令人恶心和厌恶
　　男人这般想着，动作却不停，白色的线条最终成型，男人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全部，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每个角落里发生的每一件细微的变化，自己都一清二楚，但没有恶心地去探究玲珑的内心情绪
　　毕竟将死之人，知道再多，有什么用呢，何况自己早就知道，那一丝丝的爱意，不存在一点点的可能，但还是极度恶心地露出了自我满足的微笑，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人会为此而感动，顶多会把自己试做暴起的英雄，尽到象征意义的尊敬与祭奠
　　希望不会对玲珑造成影响吧，还是盼望着玲珑以后的丈夫不会因此而介意吧，最后的念想便是如此，再多也已经来不及了，盛放的白光以自己为中心扩散开来，所有接触到白光的圈外生物，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哀嚎，便化作无数的光电，消逝而去
　　而整个世界都被白光笼罩，所有的圈内生灵都被这道白光给侵染，硬生生地刻进了世界里，圈内生灵成为了和自然一样的存在，他们被刻上了世界的进程里，无论世界怎么进化，圈内生灵都变成了和自然一样不会消逝的存在，即使所有的生物都会灭绝，但他们就像自然那样，永生不绝
　　剧痛总算是停止了，心跳也彻底停止了，甚至都等不及温度的冰冷，自己的身躯便匆忙地消散，一点点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人类会被刻上自然地印记，但自己却并不包含在内，毕竟，没有点小小的牺牲，怎么换来童话的结局？
　　但童话就是这样的，总要有点微不足道的牺牲，才能换来美满幸福的结局，才能迎来不会有任何人受伤的世界，才能实现所有人都会幸福的结局，多么简单和轻松
　　只要死去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