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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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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68年9月5日19点25分32秒。
  王千一在女人沙哑的哭声中睁开了眼,一张张陌生又亲切的脸悲痛地看着他,这些眼里含着泪水半弯着腰的,是自己的孩子吧?那些个子还不高,天真懵懂,委屈的嘟着嘴,小手拉着大人衣裙的,是自己的孙子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可怜。我以为自己会在睡梦中死去呢。王千一这样想。
  洁白而厚重的被子压在身上,他还是冷,湿润和温暖从他的左臂散开,是女人扶在床上哭,他看不到女人的脸,只有满头的银发绽开在床单上,如雪中的梅花。她应该是自己的妻子吧?那她又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他爱过谁,更不敢想竟然有女人会与无趣的自己相伴一生,她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吧。
  他想告诉女人不要伤心,却张不开口,甚至于一根手指都不了。他也注意到,每当想努力的说出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周围亲人们的痛苦便加重一层,还是让自己和他人轻松些更好点吧。
  模糊的视线和微弱的声音给予了王千一想要的安逸,也提醒着他,时间要到了。
  滴答、滴答......
  如果没有了光,是否只剩下黑暗一种颜色?
  王千一在黑暗中看到了绿——炽热的,散发着热量的绿,不同于太阳,它是一个极小的点,无穷无尽的光束从里面喷射出来,似乎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将这些光束收纳在里面一样,气球一般从王千一的胸前慢慢升起。
  是我的灵魂嘛?
  当发光的质子完全脱离了王千一的身体时,一瞬间人世间各种情感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心田。丢失爱犬的难过,失去亲人的悲伤,成功的喜悦,拥抱爱人的温暖......在葬礼上、在天台上、在黑暗中未留出的泪水,在夕阳下、在海边、在灯光台上未绽放的笑容,他都虔诚地、真心地、满怀热情地一一照做,不刻意、不伪装、不掩饰,像冰化成水般的自然。王千一有生以来第一次认为自己是活着的,短暂的时间在他的脑海中化作了永恒,他能任情享用作为“人”的自在。过往的一切都让他无比的亲切,每一次经历,每一个生命中的人都是有意义的。花是花,蝶是蝶,他不留遗憾的在白天歌唱,在夜晚起舞。如同久旱的树苗吮吸雨水一般,他品尝了生而为人最美好的,又是最无法割舍的——其名为“情”,其名为“爱”。
  2068年9月5日19点26分41秒时,在亲人们的拥簇下,王千一笑着,哭着。
  下一秒,他将死去,同时醒来。
  不记得我养过狗。
  刺眼的光芒挑弄着王千一的眼睛,这是比闹钟更有效的叫醒方式。昨夜的梦让他有些恍惚,他认为生老病死是万物的法则,如此正常,那女人哭那么厉害,干嘛呢?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梦里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变得如此多情善感。
  真是不像话!可能人之将死,多少都有些留恋,说不定以后我也会这样吧。
  “你也是个人,肯定是有情感的,只是你不承认罢了!”
  他想起前两天同事赵语甜和他说的这番话,记得他回了句:
  “可我觉得自己很诚实。”。
  当时赵语甜又笑又怒,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一定是因为她这句话吧,自己才做了个奇怪梦,王千一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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