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三波飞龙

　　确认了再也没有有力气射出可供引导的魔弹的魔法使了之后，翌桧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头也有些晕。模模糊糊的远处传来圣城守备士兵欢呼雀跃的庆祝声，城外西涅王国军后撤整队震动得墙体也嗡嗡作响。她看了一眼还漂浮着袅袅硝烟的天空，心想着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镇定心神之后，她返回了内城，陪护昼之圣女，也为了执行自己被团长赋予的“最后时刻处刑任务”。
　　“预计西涅王国军会停息多久？”
　　团长盘算着无比珍贵且致命的时间，一向睿智的副官却无法回答了：
　　“他们是被翌桧小姐的踪迹魔法震慑住了，恐怕是因为不明真相而产生的恐惧，以为我们有了什么新的魔法术式或者预备了充足的后备队。这点空架子，只要再来一次进攻就什么都清楚了，所以不能预料留给我们多次时间。”
　　“那么，能做的都做了吗？”
　　“是的，转运伤员、清理可用的武器、轮番休息、补充补给这些事情都已经在做了，倒不如说，终于能够喘口气的士兵会主动去做这些事情，他们姑且也是知道一切并未结束的。”
　　“团长，最新情报，刚刚抵达的信鸽随信，真实性已经过同样刚刚收到的我军主力方向的单向魔法信道验证！”
　　传令兵呈上信纸，团长示意副官到房间门口去，先行接过阅读。
　　“属下告退！”
　　传令兵刚刚离开这个房间，副官就因为信中的内容而喜笑颜开。终于，她的样子有点像少女本应有的姿态了。
　　“团长！我军主力正在全速往圣城支援，是爱丽陛下亲自下达的急令，王政厅也已经确认西涅王国军主力就在此处了！”
　　副官小跑着回到团长的身边，欣喜地展开信纸自己又确认了一遍，随后双手递给团长。看见团长严肃的神情，她才发现自己刚才丧失了稳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绷紧了表情，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绯红。
　　团长阅读完信件，表情也放松了许多。
　　“看来，我们真的有希望了。现在，最大的期盼就是西涅王国军多迟疑一会儿了。”
　　“是啊……”
　　副官忐忑地感慨了一句。事与愿违，大地重新震动起来，再次整备完毕的西涅王国军主力在主要军官的压阵下肃穆前进，领头的尖兵虽然表情悲壮，但是战意比刚才更甚。苏瓦尔王国军主力全速增援的情报自然也不会逃脱西涅王国侦查的视野，西涅王国军主帅的判断则是，苏瓦尔王国军主力的疾驰增援，恰恰证明了圣城之中有必须保护之物。即便眼前的圣城刚刚迸发出了未知的威胁，但是王国兴衰，已是在此一战，进攻！
　　内城的圣女起居室里，翌桧陪在昼之圣女的身边。战斗已经进行了这么长时间，昼之圣女多少也有了些耐性，不会一惊一乍地崩溃掉了。外城的刀戟相交声不绝于耳，只是人肉被利刃割裂的动静闷声不响这边听不到罢了。翌桧知道，飞龙与魔法使魔力用尽的现在，激突的双方只剩下了简单的肉搏而已。
　　“您是怎么认识爱丽的呢？”
　　“能够对女王陛下直呼其名，你与她的关系真是不一般呢。”
　　“好好好，现在是我在提问哦？”
　　翌桧已经习惯了昼之圣女的调侃，只觉得毫无波动且无聊。
　　“倒也没有什么，作为苏瓦尔王国‘最大花瓶’的我，与苏瓦尔王国手握实权的她见过几面，很正常的吧？”
　　“可是，你也叫她‘爱丽’对吧？”
　　“圣女对世俗女王直呼其名，又有什么不对呢？”
　　“也是呢。”
　　二人重归无言。远处，重甲马车撞击城墙的轰隆声盖过了零零散散的琐碎刀剑碰撞声。看来，西涅王国用上了所有的重甲兵，总归是有了效果。已经备受蹂躏的城墙，禁不起几下撞了。翌桧想象着城破的场景：破碎的砖瓦伴随着沉积的沙土还未落到地面，蜂拥而入的西涅王国士兵就会杀入外城，展开巷战。紧接着，压倒性的兵力差距就会突入内城，而当叮叮当当的脚步声踏上这层楼时，自己就不得不把手中的黑钢剑刃插进昼之圣女的胸膛。
　　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剑柄被触动带动剑鞘里的剑刃摩擦了周遭，细小的金属碰撞声在沉寂的房间里也像细针落地那样明显。昼之圣女的眼神自然地看向翌桧握住剑柄的手，淡然地笑了。
　　“啊，不……我并不是……”
　　翌桧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想要解释些什么，昼之圣女却微笑着打断了她：
　　“不必等到西涅王国的重甲马车撞破城墙，士兵潮水般的涌进内城那一刻再动手哦？你真的觉得还会有希望？如果我刚才的感觉没错的话……你最好现在用把剑刃刺穿我的心脏。”
　　“为什么？”
　　“你听。”
　　翌桧侧耳倾听，呼扇呼扇的翅膀拍打声隔着屋顶都能听到。她扑到床边，从窗口发现从高空下降的飞龙列队又一次占满了蓝色幕布。是西涅王国军的第三波飞龙队。是啊，西涅王国的全部主力在此，不可能只有两波飞龙。刚刚是被翌桧的踪迹魔法导航击落吓得龟缩不前，而现在不知道西涅王国军的将帅下达了什么命令，他们顶着未知的恐惧重新演练了方才的战术。从远离城墙的地方升至高空，再从高空绕至防守者背后，之后从城头守军后面俯冲攻击清扫。这些飞龙对内城和圣女所在的楼栋并无兴趣，因为他们知道消灭了所有的敌军之后，这一切都是唾手可得。
　　“是、吗。”
　　翌桧轻声说出这两个字，拔出了藏在剑鞘中的黑钢中长剑。圣城的飞龙不可能还有实力展开对等的空中战，而已经用尽魔力的魔法使也不能再在翌桧的配合下重演一次刚刚漂亮的空中清洗。唯一的结局只能是所有的士兵在西涅王国军飞龙的单方面蹂躏下全灭，随后潮水般的敌人涌入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叮~”
　　翌桧的剑刃抵住了昼之圣女的胸口，剑尖蹭了一下她华丽衣装胸口的金属装饰，才发出这“叮”一声脆响。翌桧稳稳地把持着手腕，剑尖虽然已经刺破了圣女胸口的布料，却还未在她皮肤上剜出一滴血珠。
　　昼之圣女的眼神里含满了悲伤，却暂且还未流出一滴泪水。她张了张嘴，喉咙因为恐惧发不出声音，但是翌桧读出了她的唇语：
　　“捅下去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