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昼之圣女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或者说很多事物的存在意义仅仅是她一直存在罢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有什么作用，也不知道她一旦消失会有什么后果，但既然她一直是这么存在着的，那还是不要变化的好。
　　苏瓦尔王国的圣女，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
　　人类如何发掘出自己驭使灵兽的能力，至今已不可考。但与灵兽使同步出现的崇拜圣女的传统，倒是一直延续到现在。所谓圣城，就是圣女的驻留地。没来由的传说说，如果圣女遭受不测，那么灵兽便不会再听从灵兽使的驭使，这也是西涅王国汇聚主要军力强攻圣城的原因。
　　昼。
　　圣城内城的日出场景并不恢弘，布局紧致且装饰高耸的宗教建筑阻断了对街景的观瞻，从圣女房间的窗外望去，太阳只能悄无声息地突然从对侧楼的楼顶边缘冒出来。暗色的建筑基调搭配初升黯淡的晨曦，甚至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轮圆月。能更让人觉得亮堂的，只是端庄地坐在宽椅子上的昼之圣女。
　　房间里悬挂着各色星辰，这些形状和星环是几百上千年以来的观星者抓住千载难逢的时机观测和记录下来的。昼之圣女身穿华丽的裙装，裙摆和手臂上都隆起蓬松的蕾丝装饰。周致的长裙只露出一小节小腿，圣女裸露的身体部位唯有前颈罢了。
　　灰发披在肩后，金色头冠缀在前额，昼之圣女捧起手掌，将一颗天花板上沿着垂线浮荡的星球似握非握地比划在手心。
　　“翌桧，如果西涅王国的军队打进了城里，会对我做什么呢？”
　　“那个时候，您应该已经被团长趁早转移或者隐匿起来了吧。”
　　“你不是魔法使吗？为什么不去战斗呢？”
　　“团长要我陪着圣女。这也是爱丽的要求。”
　　“那你为什么不去陪夜之圣女，而来陪我呢？”
　　“如果我去陪了夜之圣女，她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可怎么回答？”
　　“呵呵，也是呢。”
　　昼之圣女以难以让人察觉的幅度微笑了一下。
　　“我听说，爱丽非常中意你？”
　　“诶？！诶？！”
　　“呵呵，看你这幅慌张的样子，难道已经做过越线之事了？”
　　“没！没有！”
　　翌桧羞红了脸，正想进一步解释，又被追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爱丽这么喜欢你，为什么要把你派到岌岌可危的圣城？”
　　“圣城与圣女的传说仅仅是传说而已，谁会想到西涅王国竟然当了真。他们的大军开拔之后，王政厅判断这是佯动，真正目标另有所图，所以并没有调整兵力部署。或许正是因为爱丽判断圣城是假目标，所以认定此处反而最安全，才派遣我到这里吧。”
　　“看来爱丽喜欢你是真的啊，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您不应该关心我后面的解释吗！那才是重要的事情吧！圣城现在被敌军主力围攻了诶！”
　　“笨拙的爱丽又弄巧成拙了呢，她老是这样，在喜欢的人身上费了心思，反倒伤害了对方呢。”
　　“啊……”
　　翌桧想起第一次与西涅王国第一王子札尔谈判后自己被爱丽强迫的事情，深有同感。
　　“你认为，圣女的传说真的仅仅是个传说吗？”
　　昼之圣女变换了严肃的神情，向翌桧发问。翌桧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昼之圣女的周遭。
　　“怎么看……您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可爱女孩子而已。没有哪里神圣吧？”
　　“唔……”
　　昼之圣女呆了一下，然后慌张地举起蓬松的袖子遮住脸，含含糊糊地说：
　　“你……你胡说些什么啊！可……可爱什么的……呜！”
　　昼之圣女把脸藏了起来，长裙下的小腿却扑腾个不停。
　　“果然只是个女孩子呢，呵呵。”
　　房间里已经可以听到外城激烈的战斗声。昼之圣女和翌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倾听着。翌桧注意到，昼之圣女的手指紧紧抓着裙摆，抿着嘴唇，身子还微微发着抖。
　　“她是害怕了吗？”
　　翌桧想。
　　翌桧坐到了昼之圣女身边，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
　　“没事的，相信守备团的团长吧。”
　　昼之圣女不安地咬着嘴唇，双手并拢覆在胸口。这是圣女传统的祈祷姿势。
　　飞龙的啸叫声划破长空，她吓得立马转头看向窗外，还好，飞龙的翅膀拍打声渐渐往城墙的方向去了。想必，是有一匹高空急降的敌军飞龙偏离了着点。
　　“翌桧！”
　　圣女眼里盈满了泪水，一把扑在了翌桧怀里，双手绕过她的腰间，身子抖个不停。
　　“翌桧……我……我好怕……”
　　翌桧轻轻抚顺她的头发，拍打着她的后背，婉言细语地安慰着她：
　　“没事的，没事的，王国的将士们都在为了保护你而奋战，我也在陪着你哦。”
　　“呜……呜呜……”
　　“冷静下来了吗？”
　　“身为昼之圣女，怕成这个样子，真是有失体统呢。”
　　昼之圣女已经冷静了下来，深呼出一口气。战斗的背景音比刚才还激烈，她却不再害怕了。
　　“对不起呢，刚才抱了你。该向爱丽道个歉啊。”
　　“你该向另一个人道歉，我是那个人的东西，不是爱丽的。”
　　“嗯，那，麻烦你代我向她道歉咯？”
　　“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我想要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圣女并不是神圣稳重的存在，而是对灵兽和灵力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所以，当周围的灵力或者灵兽出现异常的时候，我们的情绪波动也会变大。”
　　“所以你想说自己刚才的慌张不是因为胆子小，而是因为那头突然迫近的敌军飞龙的影响？”
　　“嗯……是这样的。虽然按理说仅仅是一只飞龙还不至于，但是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你还真是在奇怪的地方要面子呢。”
　　“是啊。”
　　外城边缘的战斗动静已经平息下来了，取魔弹轰鸣和人生嘶吼而代之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负责转运伤员和运送补给的马车轮毂摩擦地面的声音。
　　“我去泡杯饮料吧？”
　　翌桧站起身子，走向餐桌。
　　“是在爱丽那里学的吗？”
　　“算是吧。”
　　翌桧端着茶盘放在圣女面前的茶几上，圣女端起一杯刚刚喝下去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怎么……了？”
　　翌桧低下头去查看圣女的情况，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难道是这茶有问题？！”
　　翌桧一阵心惊，想要跑出去叫治愈魔法使，圣女艰难地吼出了声：
　　“不是毒！是我……我现在非常的……害怕！快去找团长！唔嗯……”
　　圣女按着胸口倒在地上，拼命地攫取呼吸所必须的气体，翌桧担心地蹲了下来，圣女拼尽全力对她喊道：
　　“你快去啊！提醒团长……空中……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