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虚拟夜晓辰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人欺骗了我！”
　　脑虫们集体发出的咆哮声证明了这台由生物湿件组成的机器并非是表面上那般原始，它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将夜晓辰的复制意识，那并不由嵌合体同盟提供的物品真实得模拟了出来。
　　当然究竟由机器模拟出的夜晓辰是否与本体大致一样，秦紫萝和夏雨能否通过它完成自己的目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这还只是它的第一次启动，没有程序崩溃，流畅运作就已经是普天同庆的结果了。
　　“我在哪……我是谁？我，我是夜晓辰，不，不对！身在此地的我并非是本人，而是被狡猾的女妖制造的复制品！我不是夜晓辰本尊！”
　　“这台机器，额暂且称呼它为虚拟夜晓辰吧。下午好女士，我是曾经的【琉璃虫王】秦紫萝，现在的【泰伦虫皇】，旁边这位是【猩红魔女】夏雨、【浮生神鸢】黎。还记得我们吗？”
　　秦紫萝试着用多年前与夜晓辰接触的语气和虚拟夜晓辰交流。不过她并不清楚复制体意识是那个时期被制造的，倘若在她对夜晓辰认知空白期复制的意识，那对方会产生何种变化还犹未可知。
　　”紫萝还有黎，我记得你们……夏雨？我们不是在执行任务吗？耶鲁特星上的嵌合体被救出来了吗？”
　　“当然，不过那已经过了有段时间了。按照你当时对我所说，你在完成任务后会消失回归本体。但就依照事实看来并不是这样？”夏雨扭头，右手拐顶住秦紫萝，说道:“当时同盟给我派发这个任务的时候，你是和阿斯卡伦一起来的。紫萝也给我了相应的暗示，我还以为你的存在是同盟里公开的‘秘密’。”
　　秦紫萝用背后的副肢移开了夏雨的手腕，摊开手无奈的表情溢于言表:“告知我你的存在的是一位很强大的术师。他一个人杀穿了我买下的星球的轨道防御，我的活体舰队在他铺天盖地的法术下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然后他胁迫我制造一台能够运行模拟意识的机器，地点必须在人类三联邦任意一个的首都。帕特雷斯咱去不了，斯特玛雅又太危险，最后只能委托火火帮忙在蓝神星地下建造喽。”
　　“你没尝试告诉别人吗？”
　　虚拟夜晓辰发问了。它的声音是由充当处理器和喇叭的脑虫们集体发出的，带着虫子天然就习惯的振翅和嗡鸣声，所以听上去有点微妙。至少对习惯夜晓辰发音的夏雨来说和虚拟夜晓辰打交道就是在折磨自己的听觉。
　　顺便一提对旁边的黎也是如此。
　　“他告诉我，你本人并非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夜晓辰。是在实验结束后，他逃离并跨过星海最终陨落在神河联邦某颗星球上时，用第三颗心脏制造的充当人性缓冲的无人机终端。她的本体究竟是死是活，除了夜晓辰本人无从知晓。”
　　“也就是说我是从复制体上复制出来的意识？”虚拟夜晓辰陷入了沉默，看样子似乎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仔细想想也是，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被随意摘出来帮朋友打工的本体意识分身，结果是从本体上复制的同款不同货的复制品。然后现在又告诉它，你其实是官方同人的民间二创，确实是会对内心产生巨大的冲击……
　　“不，那个夜晓辰确实是本体，只不过是充满人性的一部分。改造后留下的杀戮冲突和残余理性留在了那个不明状况的本体身上。但是那位术师告诉我，夜晓辰的本体逐渐有了行动的痕迹。我不清楚他告诉我这些是真是假或者有何企图，事发突然我只能暂且答应并与他立下契约。然后等到我确认事实无误，着手建造这台机器的时候正是在夏雨和阿斯卡伦完成任务后的不久。”
　　“那位术师自此以后在没有出现，但我经常会收到他的信件，内容无外乎是催促建造和告知我在机器建造完全之前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虫皇数只手一摊，很无奈地表示:“我现在仍苦恼是否要把你的存在公之于众，我对那位术师唯一的防范就是，确认了他并非是十二教会一方或者与其有牵扯。他身上有很明显的非人气息，在不排除这是法术人偶的情况下，基本无从鉴定他的种族。”
　　脑虫们集体振颤背后微小的翅翼，法术流通的光芒变得更加密集:“有留下备份影像之类的吗？只要有图片，我应该能确认是否是曾经的熟人。”
　　“这也是我不敢保证的一点。不知为何，和他接触时任何图像或者录音类的设备都无法正常运作，我只能凭记忆事后画出图像。但肯定不能和照片的细节对比。”
　　“行吧，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虚拟夜晓辰轻叹一声，把话题转了个方向:“你们为何要模拟我的意识，若是我本人知道了，即使是身为同胞的你们也定会大发雷霆。”
　　秦紫萝招呼着手下工虫去拿画像，右手勾了勾脸颊略显尴尬地说:“因为，因为……在所有嵌合体实验体里面，你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或者说，你才是唯一的成功产品。其他的人比如说我也比如说小雨和小黎，都是‘主产品研发的副产物’，对总工程作用不大，但其作为生物兵器的价值是不折不扣的。”
　　“什么意思？难道说十二圣子的实验并不是教会‘造神’的关键，只是他们真正研究中发现的额外附赠？一开始对我们进行改造手术还另有企图么……”
　　思考到这里，夏雨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嵌合体中早就有【饕鬄凤凰】这种靠吞噬他人增强的案例，夏雨很早就怀疑十二圣子还有别的用途。
　　连接成虚拟夜晓辰的脑虫们发出愈发难听的振翅声，随后道出了事实的缘由:“恐怕，是因为我本人已经成为‘那个神格’的候选者之一了吧。”
　　“无论多么不想承认、逃避，哪怕分离自己的人性和绝大多数理性，最后仍然是逃不开这个难题啊……”
　　虚拟夜晓辰的感慨令三人都感觉到头皮发麻和极度的不解。尤其是夏雨，她已经认为秦紫萝这位在被凤凰吃掉后，居然能逃出生天的嵌合体在谋划和实力位格上要高出自己不少。
　　她只是很幸运，很幸运地在逃出那个折磨了自己前半生的地狱后居然被真正的家人寻回，很幸运地被家人接纳，很幸运地能被家庭和亲情温暖治愈。可以说所有嵌合体中她绝对是最好运的一个没有之一，所以她对依靠自己的力量逃离教会掌控后创造出庇护同胞的嵌合体同盟的前辈十分敬重。
　　秦紫萝是最明显的一个代表，她偷偷地靠截断人类军团的补给积少成多地变强，将一颗星球在维持表面状况不变地转化为了自己的虫巢。嵌合体同盟的实力与人类三联邦相比弱小的可怜，能有和深渊之蛇合作的资本秦紫萝和另外一位嵌合体功不可没。
　　如此功绩，夏雨本以为她会在自己心目中成为那个永恒的顶点，可时至今日这个顶点似乎正在被某种更强大更难以接受的事物撼动。
　　“你说的‘那个神格’究竟是何物？”疑惑和惊讶之余，夏雨依然保持住了自己的理性，看了看迷茫的几人问到。
　　“神裔五族之上的，他们的创始之神。虽然这些神祇诞下神裔后在不断掀起的大战中消逝了，但他们的后裔早已抵达他们始祖的境界。虽然不多，但可以肯定创始之神的时代已是过去，如今就算他们从消亡中归来也无法改变子嗣超越他们的事实。”
　　“但权能是不变的。神的数量会增长，可实际掌控权柄的总量是固定的。十二教会的目光瞄准的一直是那股至高天的伟力。”
　　秦紫萝解答了夏雨的疑惑，后者低头呢喃道:“也就是说，我们是没有‘适应性’的那类。虽是强大的生物兵器，却是偏偏没有达到实验最初立项时的目的。所以才会有十二圣子之间必有的一战……”
　　“只不过，我们那一代因为晓辰挣脱了最后洗脑的阶段。导致火火没有如预期那般吞掉所有人，而失去了教会的引导，被吞掉的同伴也保存了自己的意识。”
　　回想起共用一个身体，表现的像是精神疾病患者的嵌合体集群海蒂·黑兹利特。紫萝感到十分的庆幸，庆幸夜晓辰及时地暴走并同时破坏了他们的拘束装置，庆幸夜晓辰杀光了实验人员防止潜在的引导，庆幸她在最终一战前逃离了，这才有了之后种种发生的基础。
　　夏雨这时就有点尴尬了，她对夜晓辰的心路历程从背叛的屈恨到察觉不对到探明事实足足花了六年的时间。这其中前两步无论是夜晓辰还是秦紫萝似乎都只花了相当短的时间。证据就是这两人都应对海蒂的吞噬改造做了相应后手，并没有成为小凤凰的一部分。
　　“所以，当年不是我害怕了，我应该记得自己有提醒过你们吧？”虚拟夜晓辰冷不丁地冒了句。
　　“好，好像是的……”
　　“重逢那天你一言不发就冲上来了？”
　　“是，是的……”
　　“还害得晓辰躺板板了？”
　　“是，是的……诶？”
　　夏雨羞愧之下只能被动式地回应，却没想到某个恬不知耻的虫皇在一旁趁火打劫直接就探出了自己的黑历史。
　　只见达成目的的少女散开手掌放在脸颊前做出一副欲遮窃笑却露出嘴角的动作，夏雨抽搐着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尴尬驱使着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然后，在对方发作之前紫萝伸出右肢按在夏雨的肩上，认真地说道:“在她还没有对你产生怀疑之前，还是正式地道个歉吧。”
　　“……明白了……”
　　而目睹这一切的黎则站在两人视野盲区，对着虚拟夜晓辰展示出了一个微笑，简直就像再说:
　　“千万不要把是不明所以的我对你的煽风点火导致了对夏雨的怀疑这件事告诉她们。”
　　由脑虫们组成的集合机械此时竟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不会改变的面部肌肉让黎读不出任何感情，但此时两人的心理活动是出奇的一致——
　　——咱们这个队伍，真的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