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百鬼日行录 / 六 愚人的灵魂

六 愚人的灵魂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王愚人本不姓王。
  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到如今,关于父亲的记忆也已经模糊不清。
  只记得某天父亲带着妇人回了家,告诉他这就是新妈妈。
  年轻的妇人弯下腰,摸着他的头,说:“我的儿子啊。”
  王愚人仍然记得那个场景。
  成为妇人的儿子之后也就是一两年,父亲也去世了。
  妇人没有再嫁,也许是因为多了拖油瓶,也许是因为村人关于克夫的嚼舌根。
  过了几年,王愚人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妇人带着他搬进了城里。
  又过了几年,妇人小心的问他,介不介意再多一个爸爸。
  王愚人点头,唯一的条件,他想要妇人的姓。
  从此,他就是王愚人。
  妇人带了新爸爸和新弟弟回家。
  新爸爸和新的弟弟对于一切东西都看得很重,这个你不能碰,那个你也不能用,都是我们的。
  然而王愚人不在乎,他是妇人的儿子,这样就够了。
  她住院的时候,他守在床边。
  神志不清的妇人不停沙哑的唤他,“我的儿子愚人啊…”
  他也不厌其烦的回答,“我在,我在…”
  直到她去世,爸爸和弟弟也未曾来探望过,愚人不怪他们。
  他只是点起了大火,烧掉了整栋房子,包括里面睡着的那两个人。
  妈妈,我把一切烧给你,愿你在下面不寂寞。
  妈妈,你别着急,儿子马上就下来陪你。
  他是王愚人。
  一辈子都是王愚人。
  瞳孔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
  火焰中是王愚人曾经的家,现在他把这一切都烧给她。
  火光将别墅区里的街道照的一片堂皇,王愚人瘦削的身形在路面上拉出了丈许长的阴影。
  芈羽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望着火光中的别墅,眼里倒映出的是千年前那场连烧三月而不绝的大火。
  他摇摇头,感慨了一番:“今日方知惫懒之徒亦有别样凄凉。”
  王愚人裹紧了身上的风衣,低着头走向街角。
  芈羽安静的跟了上去。
  他们逐渐走远,没有回头。
  东方渐渐泛出了鱼肚白,中元长夜结束,新的一天开始。
  正午,外滩SOHO办公楼顶层。
  “野鬼只挑选孤独的灵魂其实并不是完全正确的说法,真相是野鬼对于宿主的要求仅仅是超越常人的灵魂坚韧度而已。”老黄举起右手,一根根立起手指,“孤独,愤怒,不安,悲伤,痛苦等,都可以让灵魂更加坚韧,只是因为近几百年孤独的灵魂越来越多,所以地狱把研究资源都侧重在这一种灵魂上,久而久之,关于孤独灵魂的寄生经验、研究成果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马太效应,所以孤独灵魂的寄生成功率越来越高,甚至到最后连地狱都认同了孤魂野鬼这种不完全正确的说法。”他的脸上显现出不屑的神色,“这大概就是三人市虎,以讹传讹吧。”
  司马丹并没有出现在常用的办公椅上,而是半躺在沙发里盯着墙上的一副草书出神。
  这是一副李白《大鹏赋》的节选,无头无尾,只有当中一段:“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簸鸿蒙,扇雷霆。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
  笔势相连圆转,形意同源,浑然天成,字里行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落款处只一个洒脱的“青”字,再无其他,正是字如其人,洒脱如斯。
  司马丹的目光透过这段狂草,仿佛看到了大鹏扶摇直上,山海倾颓,天地反覆的壮绝景象。
  她饶有兴趣的问:“那我的灵魂是哪一种?”
  谈及自家小姐,老黄那严肃的脸上竟也出现了三分笑意,“您总是特别的。但凡我见过的那些宿主都是靠着病态与负面情绪才锤炼出了坚固的灵魂,而您……”他想了想该如何措辞:“您是用自己内心的强力秩序构建了坚固的灵魂。”
  司马丹淡然的回复,“做人当然要有原则,虽然我的原则是多了一些。”说完,她又沉吟着问:“当今现世,说到百鬼日行的经验,黄叔您一定是最丰富的。依你之见,如此多种的孤魂中,有没有哪一种特别强大?”
  “不管宿主用什么来锤炼灵魂,只要灵魂有足够的韧性,野鬼就可以获得更强的力量。”说到这里,老黄陷入了回忆,“实话说,与我放对的野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然而让我的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只无名野鬼。”他阴沉的皱了皱眉,“那玩意弱得不像话,打起来全无章法,我以为十招之内就能结果了他,然后他的宿主就出现了——只是瞬间,空气里就有什么东西立刻不一样了,像是……烧起来了,周围的一切都烧起来了,那种烧灼的感觉好像能化为实体扑面而来。”说到这里,老黄的眸子失去了焦距,他的注意力穿越了时光,仿佛再次面对那满天升腾的热量,然后他嘴角微微上扬,罕见的兴奋起来,“那只野鬼也不一样了,不只是快,也不只是强,那是恐怖,是真正能让我值得一战的恐怖。下个瞬间,我们博弈胜负三千手,三千手招招惊险,只要输掉半步都是性命之忧,现在想来,这种命悬一线的战斗真是痛快……”
  被激起了兴趣的司马丹发问:“那结果呢?”
  “结果我们打得太投入、太尽兴,战圈也越拉越大,当战斗的余波打在那个宿主身上的时候,他就立刻变成了漫天血雨,然后我只好遗憾的看着那只野鬼慢慢消散。”
  “什么呀,这种不干脆的结局,不是到死都没能决出个输赢来吗。”司马丹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并不想接受这种结果。
  老黄也甚是惋惜的点点头,“他们消失后,我站在原地仔细分析了宿主散逸的灵魂碎片,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结论:那位宿主的灵魂根本谈不上坚韧,也没什么负面情绪过载的迹象,驱动着那个宿主的,可能是非常原始的——疯狂。据说野鬼寄生可以让一个人丧失自我,彻底崩坏——但如果这个宿主本来就是疯的呢,若是本就毫无自我可言呢?这种灵魂当然可以为野鬼提供不设底线的力量,因为无论如何透支,这个灵魂都不会过载。”
  “这是不是有点作弊啊?就是说在百鬼日行里,疯子反而是最有优势的人?”司马丹斜眼瞅着老黄。
  “普通的疯子当然是不行的,连正常人的思维都没有还怎么介入作战?必须是能够时刻保持冷静的疯狂灵魂,才能提供这样不限制出力的力量,然而这种冷静的疯狂实在是太难达成,这么多年我也只遇见了一例。”老黄握了握拳头,“真希望还能再见一次,那是真正强大的对手,若是再打一场,我的拳法定能再前进一个境界。”
  司马丹的视线绕回到那副狂草《大鹏赋》上面,思绪随着笔迹辗转,仿佛看到了老黄一拳打出,敌人灰飞烟灭的画面。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