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父与子

　　司明芝即是数和。但他并不是赶走了司明芝的灵魂，霸占了这具身体。
　　六年前，真正的司明芝在母胎便夭折了，并且元魂未成，空无的意识聚集体也就随之散去。而数和的元魂在那一刻便是感受到了这具躯体的呼唤，进入其中，成为了司明芝。
　　新的躯体赋予了新生。
　　尽管这具躯体因为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导致很多的麻烦出现。但司明芝还是相当满意。更满意的是，自己拥有以往未曾有过的事物。
　　名为母亲的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亲密情感、血缘关系的女性。
　　曾今的数和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无父无母，更无兄弟姐妹。血缘关系的亲人这玩意对他完全是一片陌生。该如何与这样的人相处，他也完全不懂。
　　交谈、陪伴、触摸，一概不懂。笑容、悲伤、烦恼，不知如何表达。
　　他只晓得小心翼翼。
　　谈话如此，露出情绪如此。
　　将自己母亲扶到到床铺处后，司明芝便是紧挨着她就坐。近在咫尺的温暖通过手掌交叠传递过来，心中一片暖洋洋的。
　　很舒服，很要他安宁。
　　他擅长伪装。要在满是异族的域外生存，伪装这个技能必不可少。让自己更像是一个异族，固然要在外观上下功夫，但更需要学习他们的习性、行事作风、说法方式、饮食习惯等。
　　所以，学习如何当一名小孩这回事，他不用很费心思就能办成。
　　司明芝的母亲轻轻抚摸他的手，轻声的说道：“今天你的父亲回来了，你等下怕是需要与他见上一面。”她说的很温柔，提到父亲这两个字时，却是有些胆怯。颤颤巍巍，不敢不敬。
　　司明芝点点头：“我知道，明芝等下就见上一面。”
　　对于这具身体的血缘父亲，司明芝没有太大的感受。无喜无厌。如陌生人无异。这全然是因为，他与这位父亲，仅每年年节时候见上一回而已，其余时间，便是再无见到的机会。没有任何的相处机会，自然不会产生任何的情感。再者说，他本来就对所谓的大家族没太大的好感。这些人傲慢无礼、自以为是，待人接物爱鼻孔朝上，见着就烦厌。可也没办法，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家族的子弟，讨厌也得去面对一番。
　　“记得，不能对你父亲无礼。”司明芝的母亲继续嘱咐道。
　　意外的发生与司明芝的出生，事实上并没有让这位年仅24岁便已成为一名母亲的女性，对司家家主的态度有任何的改变。
　　出生卑微的她，阶级观念很顽固，面对曾今的家主，自己即使为其生下麟儿，有时候依然把自己当成下人。
　　无论是见着或念着，都是抱有极大的恐惧。更何况司明芝的母亲仅仅是一名普通人，司家家主可是强大的修士。普通人对修士的尊敬很大的来源便是恐惧。
　　“放心，明芝知道如何去做。”说完这句话后，司明芝轻轻拍拍自己母亲的手掌，继续温柔道：“休息一下吧，母亲。天冷，对身体不好。”
　　司明芝的母亲很喜欢自己儿子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家仆说的那般有些痴呆，反而相当聪慧，懂许多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告诉自己许多关于大陆上的小趣事。
　　譬如关于遥远北方的那座与天比高的山脉，或是那神明沉睡的土地，更或是，那可怕的异族一些奇奇怪怪的生活癖好。
　　就连高高在上的一些大人物、传说中修士的秘闻，他也知道很多。
　　这些事情对世界只有一片古宅的24岁女性，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以致于让她忘记，为什么才六岁大的屁孩，居然能懂这么多，这个问题。
　　“你也知道对身体不好，才穿上这么两件单薄的衣裳。”她笑着说道。但还是很听儿子话，躺下入睡。
　　直到听见自己母亲熟睡的安稳呼吸声响起，司明芝才离开床铺，去另一边的柜子翻出一本书。
　　这间小屋子没有太多像样的家具，也就床铺、椅子、柜子、屏风之类而已。花瓶、画作之类的装饰品一概没有。这并不是因为穷。好歹也是帝都的大家族之一的司家，若是他们有意，将此处装潢得再华美也是可以的。至于如此的简陋，全然是因为司明芝和他母亲，皆无这些追求罢了。
　　阅读书籍，是司明芝了解这个曾熟悉现已陌生的世界的最直接的方式。
　　离开三千载，这块大陆变化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记得他飞升之时，人类只占据了两块大陆而已。现在已经抢下了第三块大陆，并且发明出许多未曾见过的事物。浮空舰是司明芝最为好奇的新发明。
　　此时，他看的便是关于浮空舰的书籍。
　　里面记载了浮空舰的制造、核心原件、使用方式和不同浮空舰的差异。巨细无遗的介绍，让司明芝看得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家仆前来告诉司明芝，他父亲已经回来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前往请安。”
　　司明芝合起书本，回首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母亲。
　　难产让这位本应该活力十足的24岁女性的身体留下了病根，变得体弱多病，些许风寒就能使她卧病在床。司明芝知道，这是因为根基受损了，可现在才六岁的他，没有任何的办法解决。主家那边本就不受待见司明芝和她母亲，更不用说会帮上一些忙。
　　所以，只能靠他自己了。
　　时间是他最需要的。
　　司明芝跟着仆人穿过了府邸，绕绕走走，莫约五分钟后，才去到主宅。
　　一个粗狂的声音从老宅的主厅传出来，里头显然十分热闹，未到也晓得人很多。
　　果不其然，里面有许多的人。
　　为首在最中间的是一名粗野壮汉，他穿着一身黑色军服，体形得有两米高，满是胡子，看着就威武严肃。这就是司明芝的父亲，司扬霸。依次左右有两个老者，他们是司家的老辈，辈分相当高。往下还有三男二女，分别是司明芝的大哥、二哥、三姐、四姐和五哥。
　　司明芝挑挑眉毛，里头的氛围不太好，有些像在审讯一般。审讯对象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仆人将司明芝领到了门口便是退下去，司明芝纵是预感不好，也不能就此退走，只好面无表情的进去。
　　“军方开辟的新战场，我马上就会前往。今天回来只不过看看家里有无情况发生，并不会耽搁太久。君怀，你得收拾一下，你的军令过几天就会下来，若无意外，你将去豪森要塞那边。”
　　没有人对他点头致意，他们继续谈着与司明芝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连兄弟姐妹也如此，安安静静无动于衷，唯独司明芝的四姐，视线稍微往这边一瞥而已。
　　他的出现连小插曲也说不上。
　　“是的，父亲。”司明芝的大哥，司君怀同样是一个魁梧大汉，军人的气息相当浓烈，站着军姿，直视前方，连点头都煞有其事，重得仿佛要把脑袋给点下来一般。
　　司扬霸依次对自己的子女说着一些作为一名父亲该说的话，譬如近来学习如何，修炼进境怎样了，切勿懈怠修炼，诸如此类家常话。
　　司明芝安安静静听着，格格不入的呆着。
　　直到一阵子后，才轮到他。
　　“明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