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鸭

　　“什么？”
　　黑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
　　“你是说阿黛灵被那个该死的牧师拐走了？”
　　“不，不是的。”小雏鸟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黑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终于流露处肉眼可见的暴躁，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小宠物随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他站起身，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在候车厅里环视一圈，却依然没有发现那道纯白的身影。
　　“那是魔术。”阿黛羽颇为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魔术？”
　　“牧师叔叔说要给我们变魔术看，就是这样——”小雏鸟手舞足蹈地比划道：“他拿出一块布，罩在阿黛灵妹妹身上，然后使劲扯，一下子就把阿黛灵给变不见了，好神奇鸭。”
　　小雏鸟仰起脸看着黑龙，满眼都是亲眼见识过奇迹的惊喜。
　　“阿黛羽，”黑龙深吸一口气：“你没有考虑过你的妹妹可能已经真的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把脑袋一歪，反问道：“可妈妈说过魔术都是假的鸭。”
　　这家伙已经单纯到没救了，黑龙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但他并不会去选择责怪，倒不如说，这份单纯就是阿黛羽的一部分，亦是黑龙想要去守护的财富。
　　“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任何人跟你搭话都不要理他。”他简单地吩咐了几句，然后摸了摸小雏鸟的羽毛。
　　“主人，我会的。”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追随着人流离开了候车厅。
　　虽然阿黛羽天真无邪到有些傻里傻气，但对于命令的执行力可以让黑龙放一百个心，这是属于他的优点，为数不多的优点。
　　来到街道上，黑龙开始寻找阿黛灵的踪迹，他总能找到她，先前在小镇的马厩里就是这样，因为他记得她身上的味道。
　　身为巨龙，他的嗅觉非常敏觉，只要熟悉了一个人的味道，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揪出来。
　　他开始在街道上耸动自己的鼻尖，虽然这样的动作会让他看上去很像一条狗，但他没有理由去在意这些。
　　阿黛灵的失踪让他心中异常烦躁，他开始表现出狂躁，易怒的特征，他发誓要将罪魁祸首彻底撕碎，然后再用一口龙息焚烧成灰。
　　他很少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某种珍贵之物不小心沉入海底，他不禁在心中痛骂自己的疏忽——
　　阿黛灵并不是什么愚蠢的鸭子，身为曜雀一族，她的皮囊带着神性，羽翅像天使，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血肉都是与神明沟通的最佳载体，虽然她们和黑龙一样都只存在于人类的传说中，但很难保证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识货的家伙。
　　空气中飘来了女孩身上淡淡的奶香味，这令他为之一振。
　　他顺着那股气味一路追寻，天色已经黑了下去，这种位于北渊旁的城市白昼时长很短，黑夜才是这里的主旋律，城中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在黑夜里完成一切。
　　他翻过一道篱笆，皮鞋陷进了泥里，黑暗中，一栋破败的建筑在女贞灌木从里若隐若现。
　　脚下是齐踝深的菊花丛，伴随着腻人的香气，他径直往前走去，黑暗中的建筑在他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间教堂。
　　从侧方看过去，这里分外寂静，没有一缕音乐，没有一丝笑声，透过彩色玻璃的窗棂，微弱的烛火正在其中燃烧。
　　黑龙的鼻子告诉他，阿黛灵在这间教堂里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他绕着这间破败的小教堂走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扇可以进入其中的小门。
　　门口有个老头倚着门框，嘴里叼着烟斗，眼睛微眯，似乎是在假寐。
　　“先生，您不能入内。”听到黑龙靠近的声音，他摇了摇自己的头，似乎是在央求。
　　“你最好让开。”
　　“我不能，先生。”
　　五根锋利的利爪刺入了他的胸膛，甚至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的心脏就化为了一滩插着血管的肉泥。
　　黑龙面无表情地用手帕擦拭着染成猩红的右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教堂内，微弱的烛火让一切显得诡异，两排空落落的座椅了无生气，若有若无的诵经声，空气中满是甜腻的血腥味——不全部来自守门的可怜守门老头。
　　这里供奉的神手持利剑，表情癫狂，仿佛随时都要向下劈砍。
　　凭着丰富的经验，黑龙立刻分辨出这里是一间专门用于献祭恶魔的教堂，也许它伪装得很好，但那股令人厌恶的气味永远无法根除。
　　——腥臭，恶心，垃圾一般。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就朝一扇隐蔽的暗门走去，这里联通着地下室，在他敏锐的感知下，这一切都无所遁形。
　　漆黑深邃的甬道尽头本能地会让人感到恐惧，但他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因为他是黑龙，恐惧应该对他俯首称臣，任何恐惧只有恐惧他的份儿。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须承受地土。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清醒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须得去见上帝。”
　　那位牧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如破烂的鼓风机一般，沙哑却浑厚，他是个年轻人，声音却像个快要入土的老头。
　　光亮在黑龙的眼前重新出现，大量的烛火在地下室内燃烧着，摆成逆六芒星阵的形状。
　　牧师站在中央，在他的脚底，女孩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已经死去。
　　听到黑龙的到来，牧师停住了诵经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向那位突然造访的来客，这同时也让黑龙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他的半边脸正在似乎经历了高温的洗礼，一边蠕动又一边腐烂着，另外半边脸带着平静的虔诚。
　　“仪式.....已经完成。”
　　他看向黑龙，语气带着歉意，然后埋下头，静静地等待审判的降临。
　　“所以我来晚了吗？”
　　“是的，先生。”
　　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黑龙直接让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
　　阿黛灵躺在地上，羽翼向两侧展开，手像祈祷一样放在胸前，她的靴子以及袜子都已被褪去，两只小脚微微蜷曲着，然后交叉在一起。
　　他走了过去，想要用鞋尖捅女孩的肚子，然后在她闷闷不乐的眼神，和令人愉悦的咒骂声中，将女孩拥入怀中。
　　他迈入用烛火摆成的逆六芒星阵中，伴随着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所有的光亮都在一刹那间消失了。
　　黑暗中，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一双殷红的眼眸睁开，那是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注视。
　　“你好，黑龙先生。”
　　“我应该认识你吗？”他问道。
　　下一刻，冒着寒光的细剑洞穿了黑龙的胸口，黑龙低下头，那双殷红的眼眸闪烁着仇恨和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你毁了我的家园，屠灭我的族人，并把我像宠物一样圈养——你说，你应该认识我吗？”
　　“.....阿黛灵。”
　　“不——”像是否定自己一样，他又摇了摇头。
　　“你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