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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正被玲莺捏在指尖轻转的笔掉在了地上。纤细的笔身翻滚几圈，而后很突兀的整个化作光亮粒子消失不见。玲莺并没有在意它。转而微微抬起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片刻过后，似乎为了印证她的等待。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不来了。”
玲莺眼神古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因为对方有着一头紫色的长发，紫色的双瞳，甚至就连自己意象化出的学院制服，都原原本本的还原在了她身上。那完全，便是一个镜像的自己。镜像的玲莺。
“主人设宴邀请，我作为客人，不来好像不太好吧。”
玲莺“二号”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径直走了进来。
“不错嘛，你还有心思为会面布置场地，虽然是意识模拟的。啊哈，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堆满虚空腐殖质的裂隙场景更加实际一些。你觉得呢？”
“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形象出现？”
玲莺下意识的忽略了对方的反问，直截了当的道。
“而且，什么时候你开始变得油嘴滑舌了？你难道不是只对打打杀杀的感兴趣吗？”
“嘿咻！”
玲莺“二号”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缓步跺到了玲莺身前的课桌上，然后一屁股坐上去，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晃荡着双腿一边说道。
“嘛，当你在一个家伙脑子里呆的够久，总会或多或少的被她影响到啦。就像我现在竟然不觉得用这两条腿走路有什么不妥一样。用你们话来说，这是叫近朱者赤嘛哈哈哈。”
“影响？”
对方的话语让玲莺微微皱了皱眉。
“你难道不只是个本能吗？”
“嗯哼，所以说那只是你的错误认识。”
对方啧着嘴冲着玲莺摆了摆手。
“事实上，我是来自虚空母巢的无数分裂体意识的一员。所有的虚空生物来自虚空也归于虚空。它们的肉身由裂隙中的虚空物质融合。它们的意识则由母巢意识赐予。每一个虚空生物，都被母巢“配套”了一个意识体。用你们的话来解释，我们本应该是一体的。你本应该只是个无自我意识的肉体，而我是掌管这个肉体的纯粹意识。但是嘛，当我入驻这个身体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有了一个主人了。而这个主人，居然来自于虚空之外的遥远世界。”
“你怎么会…知道…”
玲莺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身为穿越者，原世界的身份可以说是最令她敏感的话题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虚空意识体居然一语道破了她最大的秘密。
“别那么惊讶嘛，我可是一直在你的脑子里哦。”
虚空意识体伸出手在陷入凌乱状态的玲莺的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的那点秘密对我而言就是不设防的。不要那副表情啦，或许，等以后进化了之后，我们可能还需要融为一体呢。”
“？融…”
玲莺张大着嘴巴，那个融字好像烫嘴一样在她嘴边辗转循环了十几个音节。
“嗯哼，不然呢？你以为我们这些意识体永远停留在本能阶段，虚空生物就只是一群被本能驱使着的野兽？啊，你会这样认为也不奇怪。毕竟你只见过刃虫这种炮灰生物。虫这种简单的家伙来说。它们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意识，只需要跟随本能去吞噬杀戮就好了。不过如果某天，这些可怜虫们侥幸获得了进化。它们便会发现。除了获得更强大的肉体。脑子里的本能对它们的控制也慢慢变弱了。相应的，它们多了些微智慧，还有。而如果它们能够合理的使用这些进化的“礼物”并再度进化后，这些思维碎片最终会汇聚成虚空生物的自我意识。而跟随着肉体的进化脚步，我们这些意识体也会日渐完善，并最终与虚空生物萌生的个体意识融合成一个全新的意识。这样、才算是一个智慧的虚空生物的诞生。不过…”
虚空意识体转而用一种审视意味的目光看向玲莺。微微眯起的双瞳中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对于这个身体现有的进化层次，你的出现显然早了一点。不仅比我这个还处在初级的虚空意识体更成熟。而且还总是和我作对，抗拒吞噬，抗拒进化。嘛，虽然以你那低等的意识强度，没什么效果就是了。不过自从你得到这具…孱弱的人形身体。事情便开始往我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了。我发现不能像以前那样轻而易举的控制你的新躯体。甚至反过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反向涌入。差点把我整懵了。可以说，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形式摆脱了母巢意识的控制。你可能是是历史上第一个做到这点的虚空生物。真是恭喜啦。”
虚空意识体说着竟是煞有介事般鼓起掌来，哪怕被玲莺狠狠的瞪着，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既然像你说的一样，你为什么又会像现在这样”
“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虚空意识体突然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苦恼表情。
“毕竟你想，原本我们之间一直占上风的我突然被你一脚踢开。我肯定不会甘心啦，可是以前的办法又不起效果了，那我只能换一种思路喽。于是我选择接受，把你传过来的那些信息都消化了一遍。然后结果嘛，就是我成为了另一个你，另一个玲莺。”
“另一个我？”
玲莺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然而眼前这个和自己完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女无疑便是最好的证明。哪怕这幅样貌不过是意识中的投影。
“咯咯咯，你是在害怕嘛？”
意识体玲莺翘着二郎腿，语气轻松的道。“其实用不着哦。我并没有加害你的意思，我们还是能很好的相处哦。用你们的话来说，像姐妹一样，啊哈哈，当然，前提是要让偏离轨道的一切回到原点上。”
“原点？”
玲莺警惕的看了对方一眼。潜意识告诉她对方所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果然，下一秒，虚空意识体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
“原点，像之前那样，回到曾经的杀戮，吞噬，进化中。那才是虚空生物应该干的事情。虚空生物从不停下进化的脚步。而你，玲莺，看看你过成了什么样子？你停滞了，停下来和一群人类过家家？交流感情？看呐，你甚至忘记了，在战斗中，虚空生物最强大的东西，其实是它们的身体。嘘，听我说完。”
虚空意识体伸出手指对正欲开口的玲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另一只手伸向玲莺，轻轻勾起了她的下巴。语气妩媚的道。
“我知道的，是你那名为人性的劣根在作怪。那么把一切交给我就好了，我会把我们两个带回正轨，就像之前那样。所以，可以不要反抗我吗？当个乖宝宝…”
“啪！”
虚空意识体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己被不客气的打偏的右手。又看了眼面前的玲莺，而后展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我可以认为你拒绝了我吗？”
“既然你说你是另一个我，那你应该知道我会做什么选择。”
玲莺冷若冰霜，犹如刀刃般凌厉的眼神直直的盯住面前的虚空意识体。
“然后这不仅是拒绝，还是警告，别对我身边的人出手。”
玲莺一语落毕，沉默的氛围突然。两位一模一样的个体对视了半响。最终，虚空意识体收回了伸出的手，从桌面上站了起来。
“真是遗憾呢。”
她那张和玲莺一摸一样的脸上似乎挂着一丝惋惜。然而玲莺却是敏锐的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果然还是请你去死吧。”
“！”
伴随着瞬间变的冰冷的语气。一道紫色的锋芒瞬发而至。玲莺下意识猛然向后仰倒，让过几乎是贴着面前斩过的锋刃。脚下紧跟着运力一击踢出。
然而，玲莺只觉右腿一颤。攻击并没有起到作用，虚空意识体灵敏的下盘一转，竟是反过来制住了玲莺的踢出的右腿。轻松的卸掉了玲莺的攻势。
“不错嘛，还有余力反击。”
虚空意识体嘴角扬起微微一笑，腿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
“不过也就如此了吧。”
“咣！”
两人之间的那张课桌在撞击下犹如出膛的炮弹般倒飞出去。措不及防的玲莺被带着飞出数米之远，而后重重的撞在了教室的墙上。洁白的墙体突然发出犹如玻璃般的碎裂声，它也确实碎开了，连带着这片空间一起—宽大的裂痕迅速的在整个意识空间中蔓延开来，并将所有接触的物体化作星点散去。温馨的教室迅速褪去它的外衣，露出其下不过是永远徜徉着紫色光芒的一片虚无。
“其实呢，按规矩意识体是无法加害原意识的，不过拜你所赐，我也可以不用遵循那些条条框框了。”
虚空意识体转动着手中闪烁着紫色光芒的长镰。迈开脚步向着玲莺走去。
“所以，就让我们用虚空生物之间最原始的方法解决吧，弱肉强食。”
镰刀斩下，倒在墙边玲莺顷刻泡沫般四散湮灭。
“不过呢，你还没有弱到这个程度。”
虚空意识体转动眼瞳，视线扫过这片意识空间的每一寸角落。
“所以呢，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不然，意识要是在这里死了的话，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哦…啊，找到你了。”
虚空意识体邪魅一笑，手中镰刀斩出一道圆环。原本空无一物的位置一阵波动，玲莺的身形从其间显现。她狼狈的闪避过镰刀的攻击，一个腾跃转移到另一个方向。而后再度没了踪影。
“是呢，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大可以这样和我消磨时间。不过我得提醒你。你我在这里死斗的同时。外面的身体可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那些暗中偷袭的老鼠们可还没有离开，仅凭你的朋友们，又能撑多久呢？”
虚空意识体话音刚落，整片空间突然剧烈变动起来。虚无的一片紫色再度披上各色鲜艳的外衣。公路，楼宇，行道依次浮现。这次的场景，似乎是现代都市的街头。
“滴滴滴！”
急促的喇叭声从身后传来，处在马路中央的虚空意识体扭过身来，只见一辆大块头重载卡车失控般向着这边冲撞过来。如若是在现实，道路上必定是免不了添上一具残缺不全的身体。然而，在这里。卡车飞驰着撞向立在原地不动的虚空意识体，却是直直的穿透过去，而后瞬间碎裂开来，消失不见。
“单纯的幻象么？那可没法帮到你什么。”
“嗙！”
一声巨响，街边建筑的一角陡然破碎，一个庞然大物碾着墙体碎片开上公路。那居然是一辆武装到牙齿的坦克。炮塔一转，黑洞洞的滑膛炮管径直瞄向矗立在原地的虚空意识体。
“轰！”
下一秒，坦克开火了，火光浓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炸响。炮弹瞬间飞越不过数百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命中。她动了，手腕一转舞动长镰迎着炮弹斩出一道弧光。
“咣！”
预料之外的碰撞声，那枚炮弹居然被镰刀卡在了半空，同时诡异的波动起来。虚空意识体嗤笑一声，双手柱着镰刀猛的腾地而起。一记飞踢踹向那片波动的区域。
“咳咳…”
玲莺捂着腹部踉跄几步才艰难的站稳身形。哪怕这不是现实的身体，但直接作用于神经与意识的疼痛感还是真实的可怕。
“怎么样，还要继续无意义的反抗吗？”
虚空意识体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
“你知道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合作的方式，所以如果你现在想要接受我的条件…”
“最后一次。”
玲莺目光决然的看了一眼虚空意识体，又一次隐去了身形。随着她的消失，整个空间再度变幻，街道化成碎片散去。碎片重组成一条简朴的笔直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好吧，如果你希望这种结局，我也没意见。”
虚空意识体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毫无犹豫的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门。
“啊啊啊啊！”
“无趣。”
虚空意识体无视了扑面而来的面目狰狞的女鬼，脚步不停的走向下一扇门。
“嘎嗷嗷！”
“低级。”
虚空意识体的视线在一大群汹涌扑来的要么拖着血淋淋肠子要么露着白花花脑子的丧尸面前打量一阵。突然双手一挥将镰刀用力掷出。锐利的镰刃在丧尸群中横扫而过。没有血花四溅，也没有头颅飞起。只有一个披挂着破烂衣衫，头上戴着兜帽的女丧尸被镰柄砸倒在地。
“你是想要用你所恐惧的东西来对付我嘛。”
虚空意识体接住飞回的镰刀，看着地上的“女丧尸”淡淡的说道。
“可惜，我虽然复制了你的人格，但并没有你的那些弱点。怎么样，分出胜负了吗？”
对方没有回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隐入了空气中。随着她的离去，那些丧尸也跟着消失了。整个空间回归平静，方才被一众丧尸挡在身后的门也逐渐浮现出来。
“还要再继续吗？我的耐心可是快耗尽了呢。”
虚空意识体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正欲一脚将门踢开。却在她还未有所动作的时候，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宝贝女儿回来啦！！”
一对夫妇欢天喜地的迎出门来，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只毛绒绒的大熊。大熊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吊牌。上面生日快乐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来，乖女儿，快接着你的生日礼物…”
夫妇一边向着虚空意识体展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一边将毛绒大熊递了过来。此举让一度波澜不惊的虚空意识体脸上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嘴里发出一阵听不清晰的咕哝。虚空意识体手中的镰刀微微落下。然后下一刻，她再度将其握紧，而后用力向上一刺。
夫妇的笑容定格在了原地。虚空意识体微微抬起头。目光迎向半空中那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此时，它的主人正挂在镰刀的弯刃上。锐利镰刀穿透了她的身体，长剑从她无力的手中脱落。玲莺闭上了双眼，犹如坦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结局一般，任凭自己的身体化作丝丝黑雾散去。
“？”
虚空意识体一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但就在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的此时，玲莺的身影骤然在她身后落下。一抹剑锋从她的衣袖中弹出，向着虚空意识体的脖颈处狠狠的刺下。
……
“哗啦啦。”
碧蓝的海潮冲刷上金黄的海岸，紫发紫瞳的女孩躺倒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须臾，她转过头来，看向正向着自己走来的另一个女孩。
“恭喜，你赢了。”
虚空意识体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夹杂负面情绪，有的只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坦然与平静。仿佛这才是本来的她。方才冷冰冰的杀意与狂暴，都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我以为你会说我卑鄙…什么的。”
玲莺在虚空意识体的身前停下脚步，盘腿坐下。
“因为那没有意义，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虚言。虚空生物们只看重实际。那些被我们吞噬掉的弱者，他们的指责与谩骂，你会去在意吗？你赢了就是赢了，虽然…嗯…你说的那种感觉，我或许有点吧，毕竟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却把第三者扯了进来。”
虚空意识体带着揶揄的表情看着玲莺道。
“那个…黑雾。它的胃口也不小，要是喂不饱它的话…嗨，我替你操心干什么，反正又不关我什么事了。”
“你那时候…犹豫了对吧。”
玲莺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口。
“你说你不具有我的那些弱点，但是在我投影出那场生日宴的时候，你明显被影响到了。以你正常的状态。我应该没有机会…”
虚空意识体摆了摆手打断了玲莺的话。
“说来也很可笑呢，我到现在才意识到，当我认为无法再控制你而选择成为另一个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啊。”
“我觉得你不是因为这个输的。”
玲莺看着远方的海潮，眼神里似有别样的微光闪烁。
“你会有那种反应，说明其实你已经潜意识里认可了，情感并非弱点。我的计谋能够得逞。只是因为我面对的不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杀戮机器，而是一个能对情感做出回应的个体。”
玲莺将转过头来，重新看向身旁虚空意识体。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已经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了。”
玲莺一席话出口，让虚空意识体挂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响，她笑了，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危险味道，只是纯粹的笑。
“你知道你其实很有说教的天赋嘛。你刚刚让一个虚空意识体产生了动摇。或许，像你们那样生活，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吧。”
“不，你还有的选。”
玲莺伸出手，认真道。
“就像你说的，弱肉强食。除了就这样消失殆尽之外。你可以选择成为我的一部分。虽然那意味着你不再有像现在这样的自由，但至少某种意义上，你还活着。可以通过我的眼睛去见证之后的一切。而我…”
玲莺莞尔一笑。
“谁知道哪天，或许会需要一个野性的玲莺呢？”
虚空意识体看着玲莺伸过来的手，思索了一阵，而后没有犹豫的握住了它。
“那以后就拜托了，你可不要太短命哦，本体大人。”
虚空意识体笑着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怦然破碎开来。玲莺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等待着空中那些飘散的碎片慢慢的汇聚，融入自己的身体。待一切完成，她站起身来，看向逐渐褪色的海天一线，沉身道。
“我会的，为了我们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