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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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的夜晚也是万里无云，三月的习习的晚风将她的双马尾吹起，也让人身上有了点寒意。月亮的轮廓清晰可见。柔曼的月光洒在市政厅外的小花园上。
　　“你，要和我谈什么。”被识破伪装的半兽人少女警觉地看着奥尔科宁和席利乌斯，手上仍然紧紧地握着汐雅的青铜怀表。
　　“你知道的，宴会厅里的大家都在庆祝自己战胜了半兽人，如果我说有个半兽人混进来了，劳伦斯亲王会很生气，而你的下场也会很惨。”
　　“这我知道!”此时的半兽人少女也不再装作服从，显得非常没好气地回应到。
　　“这样吧，我不会叫里面的人出来。我不想让大家都扫了兴致，他们都挺累的，需要好好的放松。如果你能一对一击败我，我就让你拿着怀表走，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少女抽出了藏在衣服袖子里的匕首。刀刃上反射着月光，锋利地仿佛吹发即断似的。随后毫无停顿地向奥尔科宁刺来。
　　但少女用尽全力的一击并没有刺中奥尔科宁，他很轻松的闪了过去
　　“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笑着说道。
　　少女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看了一眼，随后向后一跳，站在草地上，手中紧紧握着匕首，微微俯身，猩红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露出尖锐的獠牙，然而在她幼齿的表面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猫一样，她的耳朵竖起来，如同即将狩猎的狐狸一样，凶狠，危险但幼小。
　　一旁的席利乌斯握紧了斧枪，有些担心地看着奥尔科宁，同时也注意着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打断这次决斗。
　　“萤火啊！”（异族语言）半兽人少女高喊出一段异族语言的咏唱，几团悠然飘起的淡绿色萤火从她的身边升起来，她的眼眸微微发光，“去！”那三团萤火的其中两团飞了过去，一左一右向着他飞去。
　　奥尔科宁微微挑眉，他并不怀疑那两团萤火的威力，低声吟唱着，一对法阵出现在他的双手，随后猛地一挥，一道泛着淡蓝色的光芒立在他的面前，随后两团萤火撞上了那层光芒。
　　嘭嘭—
　　一对萤火爆炸的声音，产生的烟雾遮蔽了奥尔科宁的视线，随后他猛地抬起手，手中再次出现一道繁复的法阵，月光反射的刀光直冲向了他的胸口。尖锐的匕首刺穿了他的护盾，随后奥尔科宁咏唱出探查魔法，紫眸散发出蓝光。
　　“果然......”在他的视野之中，面前这个持刀突袭的少女只是由那团萤火所构成的幻象，而她真正的本体早已绕到了另一边，“散！”
　　奥尔科宁一挥手，将那幻象驱散，随后他握住腰间的短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illumination！（明光）”以奥尔科宁为中心，一股耀眼的光芒以奥尔科宁为中心，猛地迸发了出来，就连在身后不远处观看的席利乌斯也不由得捂住眼睛，紧紧闭着眼眸。
　　“啊！”半兽人少女的惊叫声出现在了奥尔科宁的侧后方，于是他转身一下子抓住了半兽人少女的手臂，稍一用力，她手中的匕首也掉到了地上。随后奥尔科宁一下子把半兽人少女娇小的身体提了起来，少女轻盈的重量也让他有些意外。
　　“放开我！呜！”半兽人少女拉扯着奥尔科宁的长袍，叫喊着，语调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她纤细的双腿在半空中踢蹬着，踹着奥尔科宁的大腿和腰部，“你这个.....狡猾的人类！”
　　“好嘞，那么狡猾的人类赢了，”奥尔科宁显得非常感兴趣，“你的这些伎俩很有意思，我的魔女师傅告诉过我一些部落存在的那些野蛮的魔法，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法。”
　　奥尔科宁用另一只手抓住狐狸少女的另一只手，再次驱散了她的伪装，少女的狐狸耳朵也露了出来，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她背后扭动着，刷着他的大腿，他用手臂环过少女的胸口，把她娇小瘦弱的身体卡在自己身前，任凭她不停扭动挣扎，也无法挣脱自己的钳制
　　“服气么，小狐狸？”奥尔科宁露出微笑，微微低头凑近她的狐耳，少女炸毛一般地抬起头，猩红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奥尔科宁的深紫瞳孔。
　　席利乌斯走到奥尔科宁的身边，说道：“先生……”
　　“不必叫我先生。你可是小姐的朋友，叫我奥尔科宁就行了。”
　　“我理解您……”
　　“您这个称呼也不必了。”
　　“唔……”席利乌斯揉了一下脖子上的龙鳞，晃了晃脑袋，尾巴也不自觉地弯成了一个问号形状。她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问道：“奥尔科宁，我理解你不想打扰到大家的晚宴，可为什么不让我来呢。虽然您……呃，你刚才游刃有余。可是法师近战很危险的吧？”
　　“我没有关系的，”奥尔科宁转过头去，看着被紧握着手臂的少女“至于你，去把东西还给人家。”
　　“可是....”
　　“我们说好的，不是么？”奥尔科宁放开了少女的手臂，半蹲着看向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偷那东西。”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装着从宴会上装的干粮袋子，在少女眼前晃了晃“把东西还回去，这就是你的了。”
　　少女急切的将奥尔科宁手中的袋子抢了过去，随后掏出里面刚出烤炉的葡萄干面包块吃了起来，还差点噎住了，奥尔科宁递上水袋，狐狸少女抢过去咕咚咕咚的喝掉，擦了擦嘴，闭上眼睛，狐狸耳朵和尾巴慢慢消失了。
　　一旁的席利乌斯看着，眨了眨眼，总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心中一下子对狐狸少女升起一股共情的感觉，也放下一些对于她的戒备。
　　“那我们就成交了。”狐狸少女再次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猩红色的眼眸变回了棕色。席利乌斯和奥尔科宁惊讶的发现，她已经将身体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三人回到热闹的宴会厅内，发现汐雅俏脸微红，昏昏沉沉地趴卧在桌子上。一旁的女仆艾优卡则在一旁焦急地不断询问着宴会到场的每一个人是否找到了她主人的怀表。
　　“没事了，我的小姐。”奥尔科宁看到此景赶忙走了上去，递上手中的怀表。
　　“啊！奥尔科宁先生……您找回来了！”艾优卡小跑着迎上去，沉闷的俏脸终于挂起了上一丝丝微笑。
　　“奥尔，还是你靠谱。”汐雅紧抓着失而复得的怀表，手指感受着外壳上刻印出来的桔梗花的凹印，浅浅地笑了一下。“要是再没了它，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该感谢一下这位服务员小姐，是她找到了您掉落的东西。”奥尔科宁说：“现在，恕我冒昧，小姐，我需要和她出去谈些事情。”
　　“请务必替我好好酬谢她。”汐雅点点头，两眼仍然死死地盯着那块怀表。
　　“我会的，小姐。”
　　“艾优卡，你看，怀表怎么可能会丢呢，那可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加里乌斯送给我的……欸？艾优卡？你在哪儿？那个，你们有看到艾优卡吗？”在奥尔科宁带着少女离开前，汐雅小声问道。“她刚才还在帮我找怀表。”
　　广场上的钟声敲响了三下，那是邻近宵禁时间的提示，宴会上的人逐渐散去，只留下了一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在等着被人抬走。
　　“还希望亲王大人以后回到洛伦尼亚时还能为下官美言几句。”城主一边送劳伦斯走出市政厅，边说着。
　　“我会的，如果我还没忘记的话。”劳伦斯说道，他深呼吸了一下，室外清新的空气让他清醒了许多。
　　而他眼前，有一群镇民和农夫正举着火把和草叉，在一条漆黑的巷子的入口上围住了一些人，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袍的主教还站在人群中心的高台上不断鞭笞着一个衣着褴褛异教徒。
　　“真是无礼....下官这就派人去驱散他们。”城主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立马回身准备喊人，但劳伦斯喊住了他。
　　“今晚就算了...”劳伦斯皱着眉头说。“仅限今晚。”
　　“那么，我先告辞了。”
　　劳伦斯匆匆向城主告别，快步向前走去，因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两方人的推搡中艰难穿行。
　　劳伦斯挤开人群，人们在看到身着身着甲胄的劳伦斯后自觉地分出了道，他很轻松地将身处事件中心的艾优卡一把拉了出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劳伦斯将艾优卡拉到一边问道“这里的骚乱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坐着，是他们先凑上来的。”艾优卡低着头，眼神微微瞟过被围住的人群，在劳伦斯身边悄声说道，声音几乎快被巷口处的吵闹所淹没。
　　劳伦斯注意到她慌张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抬起头来环顾一下四周。
　　“走吧，先回驿站。”
　　“可是……小姐她……”
　　“她的怀表已经被找回来了吧，而且她还有老相识和席利乌斯在，就少担心一晚上吧。”
　　“但……”
　　“你今天负伤了吧，我送你回去。”他顿了顿，又说道：“反驳无效。”
　　两个人无言地一前一后地走在城镇的大路上，良久，艾优卡暗暗地下了个决心，开口打断了这一段沉默。
　　“团长大人，谢谢您……又救了我一次。”艾优卡一边走，一边对着劳伦斯微微颔首，她不知道劳伦斯是否看得到她的礼数，但是出于作为女仆的习惯性动作，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行了礼。月光沐浴到她米色的头发上，头顶的喀秋莎随着晚风微微摇晃着。
　　“这个’又‘字，又是从何而来？”劳伦斯只是望着前路，行走带风。艾优卡几乎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
　　“因为，团长大人……今天战斗的时候救了我……”
　　劳伦斯回想起白天时跌坐在战场上梨花带雨的艾优卡，虽然初识不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曾经为了主人奋不顾身接下自己一劈的少女，在营地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家的口味，烹饪美味料理的少女，勇敢地站在城墙缺口上阻挡千军万马的少女，也是那么的脆弱。
　　颠簸的战场上，白马飞驰。如同断线木偶般的少女倚靠在了他的背上，他只记得自己将她安顿好，嘱咐了驿站的服务员要照顾好她之后，扔出一个金币，便匆忙地骑上马，奔赴前线。而获胜之后他也没有闲下来，他还要出席庆功宴，致祝酒辞，极度重视贵族荣誉的他对此自然马虎不得。
　　但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宴会散场之后，他才意识到，倚靠在自己身上的躯体，其实有着少女那种特有的柔软。
　　“嗯，嗯……”
　　劳伦斯————这位视战斗和家族荣誉为自己生命的劳伦斯，此时脸烧得发烫。幸好的是，三月那凉爽的晚风阵阵吹来，还是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艾优卡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咳，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
　　“嗯……谢谢您。”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艾优卡紧紧地抓着裙摆，而劳伦斯的那发烧的脸，在被晚风降温了好一会儿，终于退烧了。两个人就这么走到了驿站的门口。在驿站门口，艾优卡叫住了即将迈入驿站门内的劳伦斯。
　　“团长大人，谢谢您。”
　　“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这次是谢谢您……您送我回驿站……”
　　“长官，这是这次所需的补给用量。”在磨蹭了半晌后，城主的书记官终于将统计表交到了劳伦斯手上。
　　“这么多？”劳伦斯惊讶地喊道“这是一个大队的用量吧？”
　　他不禁摸了摸荷包，虽然自己带够了钱，但也不能支持他三番五次去采购可以供应一个大队的补给用量。
　　“这是最小的数额了，大人。考虑到您的部队里并不全是人类...”书记官唯唯诺诺地说“如果您在为开销发愁的话，您可以让自己的家族来代为支付。”
　　“唉...”
　　劳伦斯听到此言后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在付款信纸上签了名，随后烙上了家族纹章。
　　从清早开始，他就在与城中几个军需官就在讨论需要多少食物才能顺利到达下一站。由于不能动用帝国军队的辎重车队来运输，他们需要携带的补给多的惊人。
　　“那就交给你了，我希望尽快到位。”劳伦斯核验了一下数量后将表单还给了书记官。
　　“是，下官这就去办。”
　　他又轻叹了一下，随即走出了房间。
　　带上门回头的那一刻，他又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次她正在特里克热闹的集市上，没有被卷入事件中，也没有被任何人纠缠。只是在饰品摊前盯着一枚鸢尾花胸针出神。
　　但即使是劳伦斯也能看出她失去了些许往日的活力。
　　艾优卡已经忘记了上一次自己一个人，不带任何采购清单去逛集市是什么时候了。自打她记事起，她拿着采购清单，一直跟着她的母亲——塞尔希络家的女仆长去洛比斯城买东西。里面从食物，到各式各样的日用品。贵重如老爷指定的上好茶叶、小姐最爱穿的丝绸长裙和披肩，也有其他佣人的生活必需品，和杂物。
　　而她，艾优卡，是塞尔希络家的女仆和妈妈最得力的小帮手。每次就负责拿那张长长的购物清单，里面的内容详细、数量清楚、甚至标记了是谁需要的物品。
　　而上面墨水晕染开的字迹也是让人赏心悦目。
　　在她印象里，妈妈一直是他的榜样。每次老爷喝上女仆长泡好的茶，紧皱的眉头总会舒张开，严肃的脸上也会露出淡淡的微笑。而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她一样，服侍好汐雅小姐呢？正当她在思考的时候，那一簇优雅，飞舞在空中的紫色绸带进入了她的视线中。
　　“向您请安，团长大人。”艾优卡看见了正向她走来的劳伦斯，向他提裙行礼。
　　“这就免了吧，我不是你的主人。”劳伦斯摆摆手，“马上就要准备出发了，你在这干什么？”
　　“我...”艾优卡瞥了眼自己正拿着的香料盒，“我来买些香料，小姐的香料盒快要见底了。”
　　劳伦斯看向了艾优卡驻足的摊位，那显然不是卖香料的地方。
　　“很漂亮，不是么。”艾优卡喃喃自语着。
　　“说起来，团长大人这是要去？”
　　“我要去一趟教会，会见本地的牧师。然后我们就要出发了。”
　　“是因为昨天的事么。”艾优卡低着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慌张。
　　“嗯哼”劳伦斯点点头“不要紧张，跟你没有关系，只是正常流程。”
　　“时间不多了，如果你要买香料的话，北面有很不错的香料市场，虽然不比洛伦尼亚和维西尔的好，但也值得一去。”劳伦斯指了指前方，支走了艾优卡。
　　“这是个奇怪的女孩子。”摊位老板看着远去的艾优卡说“自家主子明明买得起这么多香料，可是却连一个银币都没有给她。”
　　艾优卡走后，劳伦斯拿起那个让她看得出神的鸢尾花胸针。在摊上无数亮眼的华丽饰品中，这可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它在雕刻上的精细程度丝毫不亚于贵族用的装饰，甚至能和劳伦斯披风扣上的家族盾徽相提并论。
　　老板一改刚才的态度，笑嘻嘻地说：“先生，买一个吧，不论是送人还是自己戴都很不错哦。”
　　“是么？”劳伦斯微微俯身拿起那个胸针，用手指磨蹭了一会之后，将它举起来，仔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