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镖局开业

　　开业庆典定在七月初八。
　　西域马帮和金刀门离得最远，却最早赶到，帮主马盛和黄诚带着一众弟子来逍遥庄帮忙，好不热闹
　　漕帮成昆、苏越剑派丁乐、泰山派孔秀、华山派博惠、昆仑派都提前两天赶到，在苏州城先住下。
　　七月初八一早，武林盟主的大旗先到，岳毅、秦峰、谭伦带着众兄弟在门口将大旗请到庆典仪式的最中央，各大门派随后入席落座。
　　青城派无涯子代表盟主和掌门师兄前来道贺，随行而来的是嵩山派掌门关同、少林寺主持弘元法师、武当派掌门张淳，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到来，众人起身拜迎，在前排落座后，一起看当地有名的昆曲班子唱戏，今天唱的是《水浒传》章回“柴进门招天下客林冲棒打洪教头”。
　　待唱到“那林冲被辱而连连示弱，怎奈洪教头步步紧逼”之时，忽听得门外一声大喝，“武当门人新立门户，怎么也不请我这个老师哥来啊，张淳小儿竟然也敢自居掌门，真把自己当成一代宗师啦？”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武当派前掌门荆名，武当玉虚子接任掌门时，正值武当百废待兴，玉虚子与紫衣道人张戈一同打理好武当重建之事，便传位荆名，原指望他带领武当休养生息后发扬光大，在玉虚子云游后，他便将诸般嘱咐抛之脑后，带领亲随弟子四处比武，在江湖上擅自结盟，势要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小门派敌不过，只要委身听从，少林、武当、华山、泰山等门派不屑于荆名比武，他便偷袭使诈，闹得武林乌烟瘴气。
　　武当重建时，得到了武林各派大力相助，荆名的作为让武林人士对武当甚是心寒，那些年言及武当，无不唾骂唏嘘，玉虚子听说后紧急回武当清理门户，废掉荆名武功，留着武当做个闲散道人。待玉虚子再次云游，荆名也从武当消失了，此番重现江湖，恐又要掀起风浪。
　　只见他飞身到戏台，指着张淳大骂，台下人无不震怒，岳毅对这个同门师兄，原本恨之入骨，此番大闹庆典，他更是忍无可忍。岳毅正要发作，秦峰和李青拉住了他，秦峰拱手问好，让出自己的座位，请荆名入席。荆名大笑道：“秦师弟，今天打搅了你和岳师弟的庆典，请多包含，我原本就该坐张淳的位置，我先给你面子，一会儿再找张淳这个小人算账。”
　　该张淳坐不住了，如此颜面扫地，他再也忍不住了：“荆名，如果你当初听师父的，现在也该叫无名子了吧？江湖传言师父仙游了，你就想出来兴风作浪？我们不要耽误师弟们的庆典，更不要在众位前辈面前丢人，我们出去解决。”
　　“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么，当初师父没有赶你出门，你竟然还出来丢人现眼。不用避嫌，我来会会师兄”话音未落，只见谭伦跳上戏台，指着荆名接着说道：“你还是贼心不死，师父废你武功，不过十年光景，你竟然可以接骨续筋重练起来？师父今天不在，掌门师兄也不要插手此事，他大闹庆典，就是我们逍遥庄的事，请岳庄主和秦峰、李青师兄说话，我要替师父收拾这个不孝孽徒。”
　　谭伦上台，本就是秦峰和李青的主意，岳毅便起身向关同、无涯子等老前辈致歉，然后指着荆名说：“玉虚子师伯没将你逐出师门，我还敬你是师兄，可是这里不欢迎你，如果你现在离开，我既往不咎，如果还要闹事，那就拿你为镖局开业立威。”
　　只见荆名左右手交换舒展，俨然一副开战的做派，谭伦也不废话，腾空跃起，第一招便下重手，使出了看家本领风雷拳，风雷拳是玉虚子由太极拳谱创立的硬派拳法，与太极拳的以柔克刚不同，风雷拳出拳有力，拳劲由内力催化，或隔山打牛，或隔空伤人，在内力的调配下，可任意演变出拳的效力。
　　荆名不屑道：“谭伦师弟竟然如此不敬师长，我重出江湖第一个交手的竟然是你”，谭伦拳劲扑面而来，荆名侧身相让，犹如一记重锤打在戏台柱子上，海碗一般粗的原木柱子被震得裂口。谭伦直拳未中，腾起的双脚也向荆名踢来，由于荆名站在戏台下角处，无法闪躲反击，只能用双手接住来势。他一侧身回手运力，握拳击中谭伦双脚脚心，将谭伦击退至戏台另一角落。谭伦翻起一个回旋，落地后双脚一阵酸麻，荆名也连连后退，差点跌落戏台。
　　二人师出同门，原本功力不相上下，怎奈谭伦年轻了近二十岁，拳怕少壮，谭伦明显占据上风。荆名稍作调理，也使出风雷拳，抽动双拳拳劲直扑谭伦，两人相隔二丈有余却犹如贴身搏斗，二人双拳交叉的伯仲之间，荆名左手却突然抽出，袖摆突然犹如利刃横扫谭伦面部，谭伦仰身躲过时又被荆名攻击下盘，莫名其妙的招式让谭伦有些措手不及。
　　李青在台下看得真切，谭伦一开始是怒气，攻击上占优势，荆名也利用了谭伦的快节奏攻守。当两人你来我往的时候三四十个回合后，让谭伦陷入了在武当习武时和师兄推拿练习的情景，正当谭伦麻痹之时，荆名又使出了歪门邪道的招式，眼见谭伦招架不住，李青越上戏台，横在二人之间，生生的接住二人拳劲，抽出一掌击中荆名前胸，止住了二人的打斗。谭伦一愣，道：“师哥，怎么了？这不要脸的不知道从哪学的歪门邪道，差点让他偷袭了”，李青示意谭伦下去，对荆名说道：“大师兄，已比试过，就不留你了，慢走不送”，伸手指向大门。荆名深知李青当年的武功修为远在众师兄弟之上，了解李青身世的人不多，荆名是其中之一，自然心有忌惮。当年由于李青要下山报家仇，很早就离开了武当，大仇得报后，顿觉一生无憾，生死看淡，于是便坐等官家收监。由于案情重大，天子闻听后却褒奖其孝义典范，免其罪，破格招募到锦衣卫，因其武艺超凡，加上性情稳重，提拔为锦衣卫十三太保，位列第二。
　　荆名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伸手找随行的一个姑娘要了一样什么东西，姑娘满眼惊恐的递给了他，他不慌不忙的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颗红丸含到嘴里。片刻间，荆名满脸胀红，青筋突出，双手也似要握拳却又抓不住，不停的颤抖。
　　李青警觉的气运丹田，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荆名双手运气，低沉着说道：“师弟，你敢接我一掌么？”说话间双掌前推，一股热浪向李青袭来，李青伸手抵挡，却直觉热气包裹全身，掌力被紧紧压制，李青暗道：“天罡掌已属武当至刚至阳的武功，却被这邪门武功控制得无法发力”，就在李青难以支撑之时，岳毅和秦峰跃上戏台，推掌相助。
　　台下关同和无涯子看得惊奇，对荆名的红掌功夫也是闻所未闻。再看台上，李青、岳毅、秦峰，三位武林一流高手，内家功力更是武林绝顶，却难以抵挡荆名一人的红掌之力。荆名仰天狂笑，双掌慢慢回收却又突然前推，对掌三人口吐鲜血，应声倒地，岳毅受伤较轻，连忙扶起李青和秦峰，打坐调息。
　　荆名冲台下姑娘一瞪眼：“拿我酒来”，姑娘还是颤颤巍巍的捧上一个牛皮酒袋，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台下关同和无涯子，说道：“当今武林，怕是无人可胜我，李青、谭伦已深得我师玉虚子真传，却如此不堪，倘若张戈那老道还活着，或许还能与我对掌三招，哈哈哈哈哈……”
　　见荆名对师父和台下前辈如此无礼，正在运气调息的岳毅差点气的走火入魔，他和秦峰强撑着站起，拿起寒月刀和湛卢剑准备与荆名拼死一搏，却见师父张戈和玉虚子师伯走进大院，二人赶紧恭迎。
　　“你们仨好好调息一下，不会有大碍，不过是药王李和毒王张研制的奈何丸封住了你们的内力，以你们的内力功底，不出一个时辰或可自消。荆名悖逆狂妄，玉虚子师兄心善饶过你，你却不知悔改，该死该死。”
　　紫衫道人张戈和玉虚子来了。
　　关同、无涯子和一众掌门长舒一口气，关同指着他们嗔怒道：“你们这老顽童，自己徒弟这等大事，还能迟到？好好管教一下吧，这是又在哪儿学了什么毒功了”，玉虚子拱手向大家作揖赔不是，连连致歉：“都怪小老儿管教无方，当年我们五大掌门联手对抗东洋倭奴之时，我将武当交荆名暂管，一开始还有模有样，谁知我云游数年里，他却做下那么孽，都是我教导无方才贻害武林。本以为废掉他武功，断其手脚筋络，看他参悟道学似有悔过，就留他一条性命在在武当安稳过完余生，还是被他骗了，我云游不到一年，他却消失了。”
　　荆名看师父来了，便跪下把头埋在怀里，只身还在微微颤抖。张戈走到荆名身边，伸手拉起他，突然点其肺俞穴、命门穴，荆名腰背一挺，口中吐出了那颗红丸，掉在地上的红丸只有一半大小了，再看荆名脸色，变得煞白难堪。
　　张戈看着一旁的姑娘，问道：“小姑娘，这红丸还有多少颗？”，姑娘答道：“还有十颗”。张戈接过小匣子，打开看了一眼，将红丸交还小姑娘：“你先收着，这红丸一共有十二颗，乃药王李和毒王张合力研制而成，取名奈何丸，意在救人于奈何桥头，只有延气续命之时方可有效，却被这可恶的荆名用于催发内力，为了缓解药丸的瞬间魔力，他囚禁二王为他研制缓解的药酒。”
　　台下一片哗然，江湖上多年不见李张二人，由于二人行踪不定，倒也没引起大家的留意，听到二人受困的消息，大家的反应是世上又少了两位神医。药王李专攻奇难杂症，毒王张专攻偏门毒剂，二人试毒解毒，悬壶济世，为世人所尊崇，如今听到被荆名所害，群情激愤。
　　泰山派孔秀一拍桌子，吼道：“泰山派受过药王和毒王的恩惠，今天我豁出老命，也要给李张二老讨个公道”
　　张戈点点头，说道：“孔师侄稍安勿躁，我已帮李张二人解困，请大家安心。我与药王在四十年前有约定，每五年的初秋时节在武当山和昆仑山采药，再与毒王相聚，研究药理，数十年从未失约，前年是又一个五年之约，我从立秋等到了冬至都未见药王踪迹，我便在云游时多留意他二人的行踪，采药人常去的湘西、苗地和云贵，都没有发现二人的蛛丝马迹，我这才去湘西天门山找寻，在一处山洞解救了二人。”
　　原来玉虚子废掉荆名武功之后便去云游，荆名虽被震断筋脉，看这和正常人也是一样，只是四肢无力，不能持重更不能习武，待师父出了远门，他便逃离武当。他知道这世上，只有药王和毒王才有可能为他接骨续筋。他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天门山，在天门山风餐露宿了近一年才等到了二王归来。二王和武当张戈交好，与玉虚子也有些交情，听说是玉虚子徒弟，也能将游离于世外的张戈描述的丝毫不差，二王远离江湖太久，对江湖事了解不多，确信此人是武当弟子后便好感倍增，于是尽心尽力的搭救荆名，除了接骨续筋，疏通脉络，还教会了荆名打通任督二脉。
　　荆名虽内力尽失，可刻在脑子里的武当内功心法和拳谱却是一点没有忘记，加上任督二脉被打通之后，前三十年的功力很快便恢复了七八成。正准备下山的时候，无意间偷听到二王讨论奈何丸的事情，二王多年前已研制出奈何丸，几次救人于生死间，发现濒临死亡的人服下奈何丸，的确能够起死回生，只是影响生死存亡的因素太多，一颗药丸终究不能做到延年益寿的功效，救下的人也得遵循循环命理，不可能逃离天命所归。二王同时也发现一个问题，倘若一个正常人服下奈何丸，会体力大增，内力在短时间内陡增百倍，药丸也会在短时间内耗尽五脏六腑之精华，强悍之后很快也会变得气若游丝。于是，二人又研制了药酒用于缓解体力消耗之苦，只是奈何丸药力强劲，服用过多，始终逃避不了因药暴亡的结局。由于研制奈何丸需要的药材太过稀缺，工序又费时费力，二王研制十二颗后便不再此事耗费工时，原本也未想过将此药流于人间。
　　荆名听到这个消息，丝毫不考虑奈何丸的毒性，他虽然急于扬名江湖，此时的功力远远不够，时下已然四十多岁，他已经很难做到内力精进，练得绝顶武功的机会，取得奈何丸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二王精于药理，却武力平凡，自然敌不过荆名。荆名服下一颗，顿觉力大无穷，真气外冲，一会儿又伴随着胸口阵痛，服下药酒之后便抑制了痛苦。药丸难制，药酒却容易的多，他便困住二王，为他研制药酒。为了让二人听命，他挟持二人身边伺候的徒弟小张玲辗转了好几个地方躲藏。在得到逍遥庄镖局开业的消息后，荆名便带着张玲下山，重出江湖了。
　　张戈把事情的原原本本的跟大家讲了一遍。一旁的张玲哭得稀里哗啦，张戈唤来张敏，将张玲带到后堂安抚。玉虚子看着气喘吁吁的大徒弟，将药酒递给他，说道：“你重新接骨续筋，又打通任督二脉，这在这一年内服下两颗奈何丸，妄想用两三年的时间取得三十年的修为。我问过药王，你恐时日无多，刚才你师叔已经废掉了你的武功，也救了你半条命，如果这药丸在你体内散尽，不知你还能活多久，这药酒只能缓解你一时之痛，你好自为之吧。”
　　荆名叩头谢过玉虚子和张戈，踉跄着离开逍遥庄。台下众人唏嘘不已，荆名怕也等不到药力发作的时候，药王和毒王恩惠武林多年，为二王出气的人早已按耐不住刀剑，张戈和玉虚子都未保他，只怕他前脚踏出逍遥庄，后脚就被乱刀分尸。。
　　逍遥镖局在一场闹剧下开业。张戈和女儿团聚后再次云游，玉虚子也话别李青、谭伦等徒弟，落寞的带着张淳回武当。
　　武当绝学传承到玉虚子和紫衫道人张戈这代弟子时，涌现了诸多武当绝学的集大成者，首当其冲的便是玉虚子和张戈，而两人徒弟中也出现了李青、岳毅、秦峰、荆名、谭伦这些武学奇才。玉虚子徒弟众多，也顺理成章的担当了重建的重任，座下弟子也不负众望，把武当打理的有声有色。武当再次发扬光大的曙光刚刚升起，玉虚子就将掌门传位荆名，本以为稳重老练的大徒弟能完成武当重建重任，却被他急功近利和不择手段搅和得一败涂地。玉虚子无奈中止云游，重回武当主持大局，流落各地的得意门生也未能再回武当，他也只好将武当交给性格内敛的张淳，用低姿态与武林各门派重修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