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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门是木制的，推门进去后似乎与屋外“阴阳两隔”，却无半点阴森，只有透心的阴凉。狭小的窗户进不来几丝光线，屋里有些昏暗却没有开灯。
对着门的八仙桌旁边坐着一个瘦瘦的老头，昏暗的屋子里显得他的面孔有些刻薄。让我不禁想起了四五岁时，那一声指着我鼻子居高临下的喝骂：“你这个老嘴，好吃的不知道留给你弟弟，就知道自己吃！”
愣神间听见了我爸的声音：“爸，我回来了。”
奶奶放下手里的勺子，转身接过我爸手里装衣服行李随手放到一边，拿了一个长凳放在了我们面前，试探地问道：“这么远的路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哪来这么多东西要拿？”
我妈手里的东西没人接，正不知道放在哪，便抬了抬手接过话来：“这不从天津回来了吗，总不能空着手来，给你二老带了些特产。”
桌子旁边朽木一般的老头这才开口说了话，示意我奶奶道：“没看见梅手里还提着东西吗，这么沉还不接过来放里屋去，老了老了还这么没眼力见。”
奶奶笑得更灿烂了：“梅，你也坐，东西给我吧，别提着了怪累的。”正说着就伸手一把接过了我妈手里的东西，转身提进里屋。
我爸这才拿了眼前的长凳往旁边一放，招呼我妈坐下。
我从进屋以来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收了东西，应该不会再凶了吧。
“你们先住在三儿家的西屋吧，尽快盖新屋。家里也没多少钱，没办法帮你们，只能先给你们找个地方住着。”
我妈说到：“知道，爸，你们二老放心就行，这些年我们也多少攒了点钱，够盖屋的，你们的钱留着自己养老就行了。”
这话到了爷爷的耳朵里似乎变了味道，“自己养老？你这是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紧接着扭头冲我爸质问到：“刚，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这么多年你们在外地都没管过我们，现在回来了还打算管？”
“哪能啊哪能啊，梅她不是这个意思，”我爸急忙解释，“她是说，你们的钱自己留着用就行，我们该尽的义务还是会尽的。”
“什么叫该尽的义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你个当老大的不带头管我们，那谁还会管？”桌子被拍得邦邦响，椅子上的干瘦老头又变得咄咄逼人了，似乎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嘴里的假牙在他说话的时候不时地脱落，发出咔吧咔吧地碰撞声，像极了啃骨头的声音。
“爸，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管的。不过我们这才刚到家，正渴着呢。。”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我和你妈住的这个院子，还没给村委会钱呢，你俩弟弟手头不宽裕，你不是存了些钱？就给他俩先垫上吧。”
昏暗的房间变得有些阴森了，气氛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家的钱是他说了算？
这时我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单薄的大红塑料被里面为数不多的东西坠成了一个尖尖的锥形。奶奶乐呵呵的走到我跟前来，双手把袋子口挣得大大的，像极了一个井口，说：“寒寒来尝尝，这可是好东西，你在外面可不一定能吃的到。”我站起身，伸手向袋子里捞去。不过十三岁的胳膊似乎还是有些短，捞了半天一无所获。
爸爸看不下去了，伸手托住了袋子底，终于让我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丑丑的青梨。
奶奶说：“你瘸子大爷家的梨树上结的，今年上了鸡粪，吃起来甜得很！”又顺手摸了我的头说：“先垫垫，奶奶给你做饭吃去哈。”我点头答应着“嗯嗯，谢谢奶奶。”
只见她把袋子急匆匆塞进比我还高的柜子里就出去了。柜门一开一合间，我瞥见了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但不出意外的话，那些是留给我弟弟的。
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我不禁想起了院子里那几只正大快朵颐的白花花的肥猪。有时间给猪放饲料都没时间给我们做口热乎饭吗？
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青梨，这就是街坊邻居口口相传的奶奶给我准备的好吃的？我疑惑地扭头向我妈妈看去，她脸色阴沉却沉默不语。
见爸爸也盯着我手里的梨不说话，我问：“爸爸，你也饿了吗？要不梨给你吃？”
只见他嘴角微微往下一瘪，却又迅速恢复如初，轻轻地用手擦了擦我的头，像是抹去了只有他能看见的不干净的东西：“真乖，爸爸不饿，你吃吧。你帮爸爸尝尝，这梨，到底甜不甜。”
又撇了一眼爷爷，看他并没有判定这只梨的归属的意愿，才放心的咬了下去。。
“爸爸，这梨是甜的唉！”我又开心了起来。
嗯，就是皮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