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日一夜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墨沉知道了自己名字之后，在屋子里待了一日一夜，想了一日一夜，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什么追求，只是被动地生活，现在他有了名字，就生出来一丝希望，回家的希望。
　　一日一夜过得十分快，转瞬而已。
　　墨沉决定要离开这里，他要去寻找搜神遗篇的原本，然后去看看究竟，那个神话中的神鸟栖枝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落地之后会怎样，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他现在哪怕要耗费一生光阴也要完成的事了，草草收拾了在这里的行李之后，然后就去给东家道别问路。
　　东家很高兴墨沉有离开的想法，并且给了墨沉一些盘缠，墨沉拗不过东家，只好收下了那一袋银子。
　　东家从屋子里还拿出了一幅地图，上边只画了海西州和荆紫州两个地方，只是这片大陆的五分之一而已，不过好处就是比较详细。
　　“寄奴，你要去那里啊?”东家关心问道，东家还不知道墨沉已经找回了名字，依旧叫他寄奴。
　　“我还不清楚，先去皇城吧，皇城比较繁华，可能会有些我需要的消息。”墨沉摇摇头道。
　　东家听到皇城两字眼中似乎有一丝阴冷闪过，不过只是一瞬，墨沉也没有注意到。
　　“此去皇城有千里之遥，路上一定要小心。”东家嘱咐道。
　　墨沉表示没有问题，他已经十七了，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要不留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东家感觉出来墨沉一天没有吃饭。
　　墨沉婉言谢绝，然后走出四合院。
　　此时的墨沉一身轻，脚步轻盈，走到寻常巷尽头，用两个铜板买了两个包子。
　　墨沉依旧得到了三个包子，道谢后就吃着包子上路，一路向东；皇城在阳阿镇东边一千多里的地方，是海西州最繁华的地方。
　　翻山越岭，走马过桥，晴天雨夜，红日冷月，十二日后，墨沉终于走到了海西州的皇城，也就是海西城。
　　海西城的繁华超乎了墨沉的想象，墨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城墙，十几丈高的城墙，硬生生隔断了墨沉的视野。
　　一瞬间，墨沉感觉天空好像黑了，抬头一看，竟是一人骑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飞过海西城。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好气派啊，若是有朝一日……”
　　“你就别想了，下辈子吧，那高高在上的仙人，其实你可以做的。”
　　“……”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仙人吗?”墨沉在心中想道。
　　墨沉随着众人一起进城，城内的风光，墨沉已经想象到了，所以就没有张开他的嘴，来表达他的惊讶。
　　墨沉并没有迷失在这繁华之中，而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计划之后该如何去寻书。
　　偌大的皇城，寻一本书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只有要针，总是可以捞到的；墨沉选择一间普通的客房，因为他的银子不多了，他没想到外边竟然如此耗钱，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这话果然不错，更何况墨沉还不算英雄好汉。
　　“若是我拥有仙人的能力呢?”墨沉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仙人，万人敬仰的存在，到时候一定是一呼百应，寻一本书一定不难，或者找到一个看过这本书的人。
　　墨沉越发坚定了要做一个仙人的念头，因为好像只要他做了仙人面前的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了。
　　只是又如何成为一名仙人呢，看那仙人高高在上，乘云而去，不食人间烟火，又如何和他们攀上关系呢。
　　墨沉想了很久，还是找不到破局之法，因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他和仙人始终都处在两个世界，根本不可能有交集，变不可能为可能，必须要有另外一股力量的出现，但是又如何去寻那另一股力量呢，墨沉思考了整整两天。
　　两天时间墨沉就待在客栈，他也没有钱可以挥霍出去游玩，付了房钱他已经捉襟见肘了，吃饭都有些问题，不过还好墨沉吃惯了粗食，对山珍海味没什么要求，否则他的那点银子是不够看的。
　　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墨沉思考出了无数种可能又一一被自己否定，因为太不现实了，不可能实现。
　　墨沉的头有些昏，这两日确实是有些折磨了，不过墨沉勉强还能吃得消，不过吃得东西确实消太快了，他又饿了。
　　摸了摸肚子，墨沉准备下去吃些饭，但是又摸了摸袋子，墨沉还是决定先饿一会，因为他袋子里只剩下一顿饭的钱了，而现在却只是刚刚中午，而是吃了午饭，晚饭就不能吃了，晚饭不吃，饿着肚子睡觉又比较难受，所以墨沉决定现在先饿一会，然后晚上再去吃饭，明天找一下挣钱的门路，否则自己什么都没坐就先被饿死了。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墨沉还是决定坐在房间里，等着夜晚降临。
　　等待的时间却好像被拉长了一般，墨沉饥肠辘辘，思前想后却还差两个时辰天才黑下来。
　　墨沉饿的头昏眼花，混混沌沌，脑海中突然想起来那十六个字：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还虚，复归无极。随后好像有什么就要从他的脑海中逃脱一般。
　　墨沉的头有些炸了，他感觉到好像有什么要从他的脑海中出来了，墨沉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
　　因为这样很丢人啊，墨沉心想。
　　然后墨沉就彻底昏了过去。
　　其实墨沉错了，并不是有什么要从他的脑海中出来，而是有东西要进去。
　　是这天地间的灵气。
　　墨沉通达了。
　　通达是身体接受灵气改造的第一步，每个人开始通达的地方都不一样，大多数人是五脏开始，然后蔓延到全身，全身通达，水到渠成达到下一境界。
　　墨沉并不是这样，他是从脑海开始通达的，但是大多数人是不通达脑海的，因为脑海无边无际，无法用灵气将其填满，所以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少数的人也强行通达了脑海，但是却一辈子都停在通达境了。
　　墨沉因为身体上的刺激，也就是饿激发了他身体的潜在的一些东西，然后一刻通达。
　　当然，这一切墨沉自己还不知道，在脑海中出现的十六个字，其实是一篇修炼口诀总述，前边的内容其实并不重要，这十六个字才是最重要的，这本书是墨沉师祖托帝休送来的，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墨沉会用到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离开了阳阿镇，墨沉就等于是离开那个局，离开了那个局，他身体内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就会慢慢浮现，墨沉正常的时候它们自然不会兴风作浪，但是当墨沉意识稍微低沉的时候，它们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了，让墨沉通达的使命，这一天比预计提前了太久。
　　墨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通达了，还是最难通达的地方通达了，这一次通达，整个海西城的灵气少了十分一二，那些停留此地的“仙人”，很明显感觉到了此地的灵气一刻间少了许多。
　　“难道有大能在此地过境?”刚刚骑着神鸟飞在海西城上空的道士模样人自言自语道。
　　他是荆紫仙山积梨峰三代弟子的大弟子，名字叫梦寒萧，现在已经是尘绝境中期了，这次来海西城是为了和海西州第一势力赤沙山弟子接触，商议关于西山的事宜，梦寒萧提前来了两天，在城中住下，等着山中的长老到来。
　　梦寒萧没想到海西城竟然有如此强者，只是过境就直接汲取了此地如此多的灵气，想必一定是苍茫境之上才会有的动静。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海。”梦寒萧坦然想到。
　　他在积梨峰已经是三代弟子修为最高的人了，也不过只是尘绝境而已，他已经一百五十岁了，不过看起来却和三十岁一般，而且这年龄还算小的了。
　　海西城是俗城，也就是以俗人居多的城，偶尔降临的“仙人”，就会被海西城的人当做真的神仙一般崇拜。
　　海西城只有很少修炼者，自十州之地始，海西州的修炼者就是十州之中最少的，生死劫后海西州的修炼者几乎已经绝迹，所以海西州可以说是世俗世界，不过乾元时期出了一个王玄谟，打遍了十州之地的强者，虽说生死劫后不知所踪，但是其他州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可是无极境的强者，距离传说中的道一境只差一步之遥。
　　西山自从被开了门之后，两州来往变多了很多，双方也都看不对眼，荆紫州的人觉得海西州的人还未“开化”，因为海西州的修练传承很少，而且还多数不完整，所以就被荆紫州的人嘲笑；海西州的人则觉得荆紫州的人十分“野蛮”，只会打打杀杀，荆紫州尚武，而且有荆紫仙山，所以那里的人能动手就不动口，这一点也为人诟病。
　　西山有湫渊，深不见底的深渊；海西州有神弃之地和隐言森林；荆紫州有白羊溪和龙城。
　　这几处地方都是上个时代留下来的遗迹，在坤元刚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探索兴趣，不过随着实力的整体提高，这几个地方便成了人们的向往之地，虽然九死一生，但是源源不断的人前赴后继，有的人再也没有出来，也有的人一步登天，寻得功法秘籍神兵等等。
　　这一次两派接触就是共同商议关于湫渊的事宜。
　　湫渊虽然深不见底，但是肯定是有底的，而且有人进去过，还是那醉酒斩西山的谢红尘。
　　谢红尘出来后在西山上写了六个大字：谢君红尘一撇。这也是谢红尘的名字来由，至于谢红尘的真实名字，倒是被人们忽略了。
　　没有人见过谢红尘，只是这六个字引发了人们的无限遐想，人们一提起谢红尘就会觉得热血澎湃，那可是出入过湫渊，剑斩西山的人啊！
　　墨沉轻轻睁开眼，肚子还是有些饿，不过天色已经晚了，墨沉下去吃了饭，然后在海西城中行走，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城。
　　墨沉边走边想，思绪变化万千，走到一些地方还要停留一会，站一会再走。
　　墨沉觉得好孤独，虽然海西城很热闹，可是这热闹却好像隔绝了他，或者说是他融入不了这热闹，他看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急切地赶路，不知是不是害怕远方的家人担心，墨沉是不担心这些的，所以他很孤独，他也曾想过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但是他又害怕这些记忆是不好的，所以就决定把这些深埋在心底，不再刻意寻找，顺其自然，反正现在他也有名字了，而且还很好听，想到这里墨沉就不自己笑了起来。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行人行色匆匆都加快了脚步，唯独墨沉却享受着这雨中的愉快，漫步走在雨中，一步一步，脚步很轻盈，但是又充满力量。
　　不知不觉墨沉走到了皇宫的门口。
　　皇宫的门十分高大霸气，镀了一层金，门口有一十六名士兵左右把守，好在墨沉刹住了步子，没有继续往前走，不然可能就会被那些士兵拿下。
　　墨沉换了一个方向走，沿着皇城追吧折回。
　　“这位兄台看着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
　　一道声音从墨沉身后传来。
　　墨沉一回头，就看到了那次在阳阿镇看见的那个人。
　　“原来来是你啊。”嫵笙笑看着墨沉说道。
　　“是你。”墨沉认出来了嫵笙，是那次向他问路的人。
　　“你来海西城做什么?”嫵笙问道。
　　“有些事，不方便说。”墨沉也没有一上来就告诉嫵笙。
　　“那就是私事了，不知可否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嫵笙问道。
　　“我刚刚吃过饭了，不饿。”墨沉认真地回答。
　　嫵笙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耿直”。
　　“那可否赏脸去寒舍坐坐。”嫵笙黑着脸问。
　　“可以。”墨沉回答。
　　嫵笙慢慢走过来，然后搂着墨沉的肩膀，低声道：“你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
　　墨沉有些害怕，心想：“难道他喜好男风?”这样一想，就更有些害怕，就想推辞，不过嫵笙却始终不给墨沉离开的机会，不一会两人就走到了一座建筑奇伟，面积很大的宅子前。
　　这也是寒舍?墨沉心情无法言表，却没有发现他竟然可以看清楚夜晚中的宅子，虽然有灯光，但是一般人也是不能看清楚的。
　　两人慢慢走进屋子，门口的士兵就要行礼，嫵笙摆摆手，两个士兵就立在原地没有行礼。
　　房子虽然大，不过客厅只需要直走就行了，不过需要走很长的青石板路，嫵笙也没有领着墨沉去正厅，而且去了偏厅。
　　“你带我来有什么目的?”嫵笙放开了墨沉后，墨沉整理整理衣服后言辞问道。
　　嫵笙只是笑盈盈看着墨沉，没有说话。
　　墨沉被看得后怕，心想自己也不英俊啊，怎么就被他看上了，难道就因为给他指了一次路?
　　在墨沉胡思乱想的时候，嫵笙已经坐下了，还来了两个婢女送来了果盘。
　　嫵笙拿起来一枚梨子就自顾自吃起来，看着墨沉的窘样有些好笑，不自觉笑出声来。
　　不过这笑声传到墨沉耳中，就有些格外刺耳。
　　墨沉面色沉重，没有坐下，依旧保持着警惕。
　　嫵笙吃完了梨子，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后，说道：“寄奴兄请坐，我有些事要请教你。”
　　见嫵笙面色严肃，墨沉轻轻坐到了嫵笙对面，和嫵笙只有三尺之远。
　　“你可知天柱塔里有什么东西?”嫵笙问道。
　　墨沉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不是很清楚。”
　　嫵笙轻微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两人都沉默一会。
　　“你知道阳阿剑吗?”
　　过了一会，嫵笙才问道。
　　墨沉又是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阳阿镇，不知道阳阿镇和阳阿剑有没有关系。”
　　嫵笙又点了点头。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嫵笙，海西州的太子，赤沙山的弟子，你呢?”嫵笙语气认真道。
　　“我叫墨沉，阳阿镇人。”墨沉只说了两句。
　　“门派呢?”嫵笙问道。
　　“我没有门派，也未曾修炼过。”墨沉摇摇头道。
　　“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通达了！”嫵笙大声说了出来。
　　“通达?”墨沉也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嫵笙不相信的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墨沉是真的不知道。
　　“世间修炼者有十境，分别为通达、归去、无常、非我、尘绝、因果、苍茫、脱俗、无极和无极之上的道一境。”嫵笙慢慢说道。
　　“那我是修炼者了?”墨沉有些不敢相信。
　　嫵笙有些无奈，但是还是点点头。
　　墨沉相信了，但是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一名修炼者了。
　　看见墨沉有些得意洋洋，嫵笙有些不乐意：“只是通达而已，我已经是非我境了。”
　　墨沉这才回过神，没想到嫵笙竟然已经是非我境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若是没有门派，我可以帮你引荐到我师父门下。”嫵笙好心说道。
　　墨沉点点头，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快，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拜入到“仙人”门下了。
　　“赤沙山可不招收那些没有天赋的弟子，我只能说给你一个机会，并不能说你直接就可以进去了。”嫵笙浇了墨沉一头冷水。
　　不过墨沉依旧很开心，有机会就可以了，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的。
　　“你现在我这里住下，然后等到明年春天招收弟子的时候我给你引荐。”嫵笙沉吟道。
　　墨沉自然也乐意，囊中羞愧，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
　　回去收拾了一下行李，墨沉就住在了太子府的客房。
　　嫵笙今天晚上出来其实为另有事情的，不过因为墨沉耽误了，把墨沉安置好了之后，就走出太子府，往海西城白鹿渊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