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原本在睡梦中的我睁开了眼。
　　并不是窗外窸窸萃萃的雨声吵醒的。
　　也不是客厅失去信号的电视吵醒的。
　　只是听到了水滴溅落在地板上的，细碎到微不足道的声音。
　　从黑暗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我哥哥的未婚妻——魏千依。
　　她正半弯着身子，以暧昧到让人误会的距离看着我，带着那一如既往地，温柔的笑容。
　　在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呼吸的距离，倾注了爱意与思念的视线。
　　借着客厅的光线，我注意到，她的头发被窗外的雨水淋湿了。
　　就连身上洁白的长裙与粉色的披肩也一并湿漉漉的。
　　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看到粉红色的内衣，不，重点也不是这个。
　　我晃了晃头，努力使自己稍微振作了些。
　　迎面而来的，炽热的呼吸中，能够闻到让人迷离的酒气。
　　虽然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是眼下看到千依的样子，出于对家人的关心，我还是张开口，想要说点关切的话。
　　“千依，你怎么——”
　　怎么了。
　　刚想起身，然而，并未说完，迎来的却是滚烫到灼烧神经，充斥着爱欲的吻。
　　以此作为起点，我那还未从被窝完整钻出的身躯再一次得被推回床上。
　　明明嘴唇炽热到烧灼，从手臂上传来的，却是冰凉的触感。
　　“爱你。”
　　与那份爱意相反，语气轻柔到像是担心只是触碰，就会破碎的话语。
　　“等等——”
　　想要解释，就马上被堵住。
　　“爱你~”
　　就像是热恋中的少女撒娇般地表达爱意。
　　“我是楚——”
　　我是楚门。
　　不成整句的解释几近都被打断，随着从千依身上传来的，逐渐上升的体温，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最爱你了~”
　　每次伴随着她爱的告白，就被夺取言语的自由。
　　并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只是蛮横地，一次次地将嘴唇重合，泛着光泽的，艳红的嘴唇一次次地重合上我的双唇。
　　鼻息间弥漫着让人迷离的酒气与千依身上的幽香。
　　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她喝酒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她再一次地贴了上来，贪婪地索取着。
　　第四次，第五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停了下来。
　　被唾液染湿的唇瓣在黑夜里泛着妖娆的光泽。
　　她舔舐着嘴唇。
　　从上唇，再到下唇。
　　就像是回味般地，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就像是哥哥仍然在时的一样，轻轻地笑着。
　　笑靥如野百合般绽放。
　　半分纯真，半分妖艳。
　　看着这样的千依，大脑的中枢就像是失去了工作一般，瘫倒在床上，我只能茫然地看着。
　　在我的眼里，她的身影像是在放大镜中，在我的视野里无限扩大，占据了我世界的全部。
　　而在她的瞳眸里则倒映着不知所措的，我的身影。
　　真是丢人。
　　刚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又一次地，灼热的，炽热的感觉从双唇传来，顷刻便被那溢出的爱意所吞噬。
　　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被卷入爱意的漩涡。
　　就像是沉溺于情欲的海洋。
　　就连想要阻止而伸出的手也下意识地垂落在床上。
　　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
　　直到感觉有液体滴落在脸颊。
　　直到那份冰冷感在皮肤散开。
　　现在我到底，是以何种表情看着她的呢？
　　大概很难看吧。
　　只是在视线里，她微笑着，哭泣着。
　　滴落在眼脸的，冰冷的液体沿着脸部的轮廓，滑落到嘴唇。
　　嘴里的苦咸在舌尖扩散。
　　那样的味道让我那被情欲几近烧却殆尽的理智勉强回来。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只要回想起哥哥的话。
　　好好照顾嫂子。
　　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
　　哈——
　　内心难免忍不住对自己发出嗤笑。
　　我知道的。
　　怎么做才是对的。
　　什么才是正确，什么才是错误。
　　所谓的常识和正论是每个接受过社会教育的人都会明白的道理——
　　只要说明白的话。
　　只要解释清楚的话。
　　只要好好解释的话……
　　种种想法在脑子里漫无边际地产生，又悄无声息地消散，一直，一直，到对视上千依的瞳眸为止。
　　在那双瞳眸映射出的，丑陋的自己。
　　……如果，不是脸上那未干的泪痕的话。
　　如果她不是眼角里带着泪珠的话。
　　如果她不是瞳眸里泛着氲氤的话。
　　心理以道德构建的防线在顷刻间崩塌。
　　“千依……”
　　我努力地，强忍着心中的别扭与痛苦，轻声地，再一次呼喊她。
　　就像是哥哥还活着时候，喊的一样。
　　努力地，拙劣地模仿哥哥的语气。
　　只是说出口的再简短不过的话语，胸口却像是被冰锥刺穿般疼痛。
　　她听见后，只是轻声地，似告白，又似赎罪般地在我耳边呢喃。
　　“我爱你哦……”
　　原本是诉说爱意的话语，但是，所念出的名字却并非是我。
　　“楚白……”
　　呢喃着的，是已经死去的，哥哥的名字。
　　这一刻，我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