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受伤的人

　　受伤的人
　　二人行到傍晚，到了谷城县，而谷城到武当不过一百多里。进城后，韩轻罗去当地的钱庄兑了一百两银子——兑票时，她这样一个村姑递出百两银票却把钱庄的掌柜吓了一跳。
　　投店的时候，韩轻罗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因为化装成了母女，未免引人注意，所以他们只好订一间客房——两人打算在这里住到萧凤行恢复。这是一个小客栈，好在还比较干净，楼上打尖，楼下用饭。安顿后行李后，两人便到楼下用饭，楼下只有一桌客人，是两名中年人，看装扮像是过路的小行商。
　　两人刚坐下，韩轻罗刚点好菜，又有两人来吃饭，这两人却带着兵器。
　　萧凤行稍一打量，见这两人衣着陈旧粗糙，想来也是散人一流。其中一个背着一柄刀，刀把上居然缠着布条，看样子就是个穷鬼。另一个人却是一身短打，提着一只包袱，看见萧凤行向他们看来，这二人脑袋一缩，连忙转过去。那背刀的汉子笑嘻嘻道：“李大哥，这婆娘在看你呢。”
　　“看你看你”，姓李的汉子连连摆手：“小何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称江南小白龙，哪有女人不看你看我的，那是瞎了她的狗眼。”
　　“哪里哪里”，小何也是连连摆手：“李大哥你高壮魁梧，英雄气概，天生的美人杀手。”
　　“快别说了，看多了这婆娘折寿”，姓李的汉子赶紧坐下，这时掌柜赶紧来招呼，这两人点了半只鸡，要了一壶酒，又点了两个小菜。李姓汉子道：“小何你刚才说，青禾铺那边有一对男女得到了宝藏？”
　　小何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我这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
　　“一对男女？”萧凤行和韩轻罗对视一眼，看样子这发财的人多半便是自己两人了，却没想到这青禾铺的所谓宝藏关注的人竟还真不少。李大哥和小何却不知道那“得到”宝藏的男女只和自己隔了一张桌子坐着，姓李的道：“不知道这男女是什么来路？”
　　小何神秘兮兮道：“不知道。他妈的武当山脚下的宝藏还能被两个不知名的狗男女得去了，我看武当山的道士们多半都是吃屎的。”
　　陈大哥却是嘿嘿一笑：“想不到何兄弟你连武当山的道士们吃什么都知道，你是不是也吃过啊？”。
　　小何冷笑道：“有福同享，有的吃，做弟弟的一定不会忘了大哥。”
　　过不多时，小二端给两桌都上来了酒菜，那俩人端起酒杯，夹七夹八的扯些江湖上的见闻，萧凤行两人听了半天全是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正吃了一碗饭的功夫，忽然那掌柜的迎出门去，迎进来一对年轻的男女。这两人不过二十三四岁，都是一身紫衫，这俩人停在门口，眼神往客栈内扫过，在只那姓陈的姓何两人桌上略停了一下，那两人立时噤若寒蝉。连掌柜也只敢门口陪笑，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二人只待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片安静。
　　韩轻罗甚觉奇怪，拿目光去问萧凤行，萧凤行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回房。
　　这客栈的房间虽然还算干净，但是却很小，一张床就占了半个房间，一张小小的方桌配着两只方凳，整个房间只有这放桌上点着一盏灯，显得十分昏暗。
　　好在两人脸上都易着容，看不出尴尬。整间客栈虽然只有他们两个客人住宿，韩轻罗还是十分小声的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萧凤行和她各坐着一只凳子，他道：“一身紫衣，应该是凌家的人。凌家表面上只是一个小家族，但其实他们算得上是武当山的分舵。”
　　韩轻罗奇道：“武当山的分舵？什么意思？”
　　萧凤行道：“据说凌家先祖的武功是武当山的人所传，在整个京西南路，像凌家这样的小家族还有好几家，恐怕他们现在都被武当山调动起来寻找咱们了。”
　　韩轻罗道：“这些名门正派的武功不是不能外传吗？”
　　萧凤行道：“那只是表面上的。若死守着这样的规矩，这些大门大派撑死也不过几百名弟子，不可能有这么大势力。”
　　韩轻罗道：“原来是这样？”
　　萧凤行道：“是。看样子在青禾铺我的伤势还是没能瞒过那四名武当弟子，只怕现在整个京西南路武当山的眼线都出动了。”
　　韩轻罗问道：“之前在青禾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四人，顾忌我吗？”
　　萧凤行道：“顾忌你只是一方面”，萧凤行将灯芯挑的亮了些，跳动的灯火映的韩轻罗眼睛也更亮了一点，他问道：“韩姑娘，你杀过人吗？”
　　韩轻罗呆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萧凤行道：“杀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如非不得已，我绝不肯杀人的。”
　　韩轻罗道：“那你为什么习武？”
　　萧凤行轻笑道：“为了活下去。”
　　韩轻罗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这句话的具体意义，却发现萧凤行也同样的看着她，目光之深邃和外面漆黑的夜空一样不可测。韩轻罗转过头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她问道：“那三人为何说宝藏被咱们得到了？谁传的谣言？”
　　萧凤行问道：“你说呢？”
　　韩轻罗道：“是武当山的人传的谣言。”
　　萧凤行道：“为什么这么说？”
　　韩轻罗道：“武当山的人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便故意传出宝藏在我们身上的谣言，想利用这些江湖人找出我们。”
　　萧凤行道：“你说的不错，这是一种可能。”
　　韩轻罗道：“那其他的可能呢？”
　　萧凤行却又问道：“韩姑娘，你说这老树山上有宝藏的消息是真是假？”
　　韩轻罗冷笑一声：“自然是真的。若是假的，那些顶尖的高手又何必要杀死周兴白那些人。”
　　萧凤行轻轻叹了口气：“你这话只对一半。”
　　韩轻罗道：“什么是只对一半？”
　　萧凤行淡淡的道：“小孩子要踩死一只蚂蚁，有时候仅仅是为了高兴而已。”
　　高手要杀人有时候也只是为了高兴，这就是江湖的残酷。
　　韩轻罗也是淡淡的道：“既然这样你说宝藏的消息是真是假？”
　　萧凤行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山上必定藏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也许是宝藏，也许不是。而一定有人不想让某人获得这个秘密，所以才要传出有宝藏的消息，引得外人前来。”
　　韩轻罗道：“既然不想让别人获得这个秘密，那么这个秘密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什么反要引得更多的人来？”
　　萧凤行道：“也许他守不住这个秘密，也许他得不到这个秘密也不想让某个人得到，所以才要搅浑水。”
　　韩轻罗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凤行道：“本来没关系。但可惜除了周兴白以外，只有我们是明白着从老树山回来的。把这个秘密嫁祸给我们，就可以成功转移视线，然后他们反倒可以浑水摸鱼。”
　　韩轻罗道：“他们是谁？”
　　萧凤行道：“也许是血和尚，也许是那个神秘杀手，也许是血和尚和那个神秘杀手。如果真是他们，那他们选择的时机真是巧的很，武当山的人也一定很欣赏这个局面。”
　　韩轻罗冷冷的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把问题说的更复杂了。”
　　萧凤行道：“也许它就是这么复杂。”
　　韩轻罗没有说话，不论萧凤行说的是对是错，她都没有反驳的必要，不明真相的事情本来就有无数的可能性。
　　萧凤行忽然叹了口气。
　　韩轻罗问道：“你为什么叹气？”
　　萧凤行道：“因为我受伤了。”
　　韩轻罗柔声道：“你的伤势又严重了么？”
　　萧凤行道：“那倒没有。”
　　韩轻罗放下心来：“那你到底为什么叹气？”
　　萧凤行道：“受了伤的人需要多休息。”
　　韩轻罗道：“那你就去休息吧。”
　　萧凤行还是叹了口气：“韩姑娘，你知道世界上当什么人最难么？”
　　韩轻罗道：“什么人？”
　　萧凤行道：“君子。君子守节不移，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岂不是非常的难么？”
　　韩轻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凤行再三叹气：“姑娘，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呐。我是一个受伤的人，如果把床让给你，你定然心里不肯答应；但如果把床让给我，我作为一个谦谦君子，自然也不肯让你一个姑娘家干坐一夜。所以，为了两全，不如我们还是一起睡吧…”
　　能把占便宜的事拐弯抹角说的这么委屈，韩轻罗简直有点呆了。这回轮到她叹气了：“你平时都是这么和女孩子说话么？”
　　“当然不是”，萧凤行简直笑的有点无赖：“其实除了韩姑娘你以外，我从来没有和别的姑娘说过话。”
　　“是么？”韩轻罗一声冷笑，摊开右手道：“那这是什么？”
　　一块晶莹的白色玉佩，正是之前薛紫所送，萧凤行一直将它好好地收在怀里，却不知怎么的竟然到了韩轻罗的手中。
　　“我是一个受伤的人…”萧凤行重复道…
　　“呸！”韩轻罗将玉佩扔在他面前，爬上床去，放下了帘帐，将受伤的人扔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