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拜访

　　黑压压人群聚集在山脚下，每个人都裹在厚重的黑色雨衣里，雨下的越来越大，急促的雨滴打在革制的雨衣上噼啪作响，想要让旁边的人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只能大声喊话。
　　老李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在他旁边是周作山，整个梅城已经被二人如同篦子一样梳过，没有找到冯唐，那就只剩周围的群山中能藏人了。
　　梅城旁的群山被称为梅雨山脉，因为湿气大，终年云雾缭绕，远观景色宜人，却和九江河、光明街为梅城人最为忌惮三个地方。
　　温度适宜，水源丰沛，山中植物生长的枝繁叶茂，梅雨山脉是典型的热带雨林气候，即使风和日丽的天气都有可能迷路的危险，老李就曾几次主导过山中的搜救行动，现在他还挂着梅城市搜救志愿会副会长的头衔。
　　老李扯了一下雨衣的兜帽看了一下天，天空灰蒙蒙的，夏天的太阳升的早，若是往年过完梅雨，日头早该大亮，谁知今年犯了什么邪，雨越下越大。
　　老李拍了拍周作山的肩膀，以压过嘈杂雨声喊着说到：“这种天气我们就不该进梅雨山，这简直是胡闹，又不确定人是不是真的藏在山里，就算人真在山里面，现在入山，可能把自己人搭在里面。”
　　周作山给腰间的绳子系个死扣，又往鞋上绑上麻绳，头也不抬的喊到：“我也明白，但是上面压的紧，这点表面功夫必须得做，咱们就在山脉的边缘转一圈，有没有结果都有个交代。”
　　老李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骂咧咧说了一句他奶奶个腿。
　　其他人也在坐着同样的事，每五个人为一组绑在一根绳子上，这样就不怕有人走丢，即使有人突然滑倒，以其他四个人的力量也足以撑住不被带走救他一命，这是在暴风雪中才会用到的方法，因为能见度太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人突然掉进冰窟或者因为看不到前面的人而走错方向，可是他们现在遇到的状况不比暴风雪好到哪去。
　　老李看向周作山，大声说：“周小子，你凑什么热闹，这可不比春游，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未必能保得下你，你可是咱路局的宝贝疙瘩，到时我可怎么向路局交代。”
　　周作山笑着摇了摇头，“这群人怎么算最不应该来的就是你老李了，这个年纪快要退休，你已经当爷爷了吧，而且不要小看我，体能我可是在整个学校都名列前茅的。”
　　“家里的臭小子不喜欢读书，结婚早，刚得的孙女，听路局说你在学校拿了三学位，就是学习上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事，是不可多得的文化人，这次回来，请你帮我那小孙女想个好的名字。”老李在雨中哈哈大笑，“坐吃山空四个字知道怎么写的么，体力再好也经不住山峦起伏，老老实实跟在我的后面，不然最后还得照顾你。”
　　“名字好说。”周作山连连点头，“不过你那藏着的好茶可要匀我几两。”
　　“臭小子，你又不会品茶，最后不还是要便宜老周。”
　　这时，徐长明靠了过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看样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小了，拖着也不是办法，早办早结束？”
　　老李叹了口气，点点头，大手一挥，一声大喝：“进山！”
　　梅叩海现在怨念很深，因为梅英带的饭没有他的份，那丫头还振振有词的说你一个坐了一上午喝了一上午茶水的人还好意思要饭吃，她也不想想，要不是自己挡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他老公能这么没有后顾之忧的胡乱出手。
　　雨打在玻璃上哗哗作响，梅叩海躺在窗旁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人老了，身体也怕冷，不像以前能冒着大雨带着人奔袭数十里去偷袭地方的指挥部。
　　梅叩海突然转头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婆子，多做点菜，今天可能有客人要来。”
　　“谁啊，是虎子么，那我做俩他喜欢吃的菜，英子那丫头的手艺和她老娘比还差的远的，用不用温点酒，你爷俩喝两盅。”结发妻子站在厨房中间，系着围裙，手拿菜刀，掌握生杀大权。
　　“不是路虎，那小子现在忙着呢，没工夫来这，做俩拿手的就行，酒的话客人会带的，他必须带，这是他欠我的。”
　　轮胎压过青石板，黑色的车身掀开雨幕，是老款的车型，前后挂的车牌号却值十几辆这种车，而且还有价无市那种。
　　司机把车开的很稳，通过狭窄的小巷稳稳的把车停在了门口，后边车门打开，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下来，手里提着两个木盒。
　　雨水顺着黑色的瓦聚股成流，老式的木质门框不怎么高，人过结得低头。
　　老人第一次过来拜访梅叩海，却没有敲门，直接推开朱漆斑驳的木门，在梅城的老话中，入门不敲，谓之强也，过墙而入，谓之贼也。
　　老人打开伞，踩着青石摆成的小路穿过院子，来到厅堂，看向窗边躺着的梅叩海，说：“门上的漆该刷新的了，快要掉光了。”
　　客人来了，梅叩海却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撇了撇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老物件值钱，人们都好这一口，刷成新的，谁还来买。”
　　老人将伞合拢，放在门口，手里的木盒放在桌子上，“这好像是我们私底下第一次吃饭，听说你喜欢喝酒，我这辈子也就攒出这两瓶好酒，我也不会品，送给会喝的人，也不心疼。”
　　梅叩海扯下盖在身上的毛毯，从躺椅上起身，走过来直接将木盒打开，稻草垫着的是两瓶红酒，梅叩海点点头，“洋酒，说实话，这玩意我也不懂，我更喜欢喝白酒。”
　　这时，梅叩海的结发妻子正好将炒好的最后一盘菜端了上来，看见站在桌边的老人，心里也是有些吃惊，在她印象中梅叩海和老人的关系可算不上好，至少没好到能到家里吃饭的地步。
　　老人礼貌的点头，“弟妹，辛苦了。”
　　“就做俩菜，她辛苦什么。”不等结发妻子张嘴，梅叩海率先说到，然后将两瓶红酒放在妻子怀里，“老梅听说你喜欢喝红酒，特意买的，收好别弄丢了。”
　　老人也姓梅，梅洲，梅城党政一肩挑的一把手，名字是他父亲取自诗词，土生土长的梅城人，毕业后开始熬资历，没有背景上头也没人，硬是猕猴骑土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却也力尽于此。
　　梅叩海虽然生于梅城却不是长于梅城，当时就任这个位置算是横空而降，按照他的资历，更高一线的城市的警局局长却也绰绰有余，这让几个经验资历都足够并且等着这个位置多时的人自然心生芥蒂。
　　梅洲多年做人办事以稳而著称，自然而然不会站在众人意愿的对立面，除了最开始的洗尘宴和之后几次各方面之间的聚会，梅洲也没和梅叩海坐在一个桌子上面。
　　现如今路虎动作太大，已经动了有些人的财路，没有人会认为这是路虎这种毛头小子一意孤行，只会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梅叩海，梅洲这次拜访情理之中，意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