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旧伤

　　与王妃相比，解决掉大麻烦的白简心明显柔和了许多，他也在洛尘这边坐了片刻，一直到走，除了些无聊的客气许诺外，就只有结尾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令洛尘有些惊讶，“二弟这一次伤得不轻，会在渭城留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还请师弟帮忙好好照顾，叮嘱他要按时用药。”
　　这一次洛尘伤势虽险，但毕竟解决得早，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恒阳修养几日后重新整编的队伍就南下开往渭城，也许是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恒阳，白简易自暴自弃下，将一肚子气都发泄在随行看护人员上，一路上从饮食到住宿样样都能挑出毛病，稍有不顺就打砸身边器物，喝骂下人，洛尘这个临时队长自然首当其冲。
　　然而此时，洛尘拿起药碗站在客房门口，却依旧下不了决心。
　　“小白脸看什么看？放下药膳就快滚，别在这碍老子的眼。”
　　手指一勾，一道细微灵气弹飞迎来的茶杯，洛尘也不打算理会这个已经失势的王子，放下药碗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终究还是放不下香浓空气中那丝微不可察的香甜：“二公子身为王族，行事最好谨小慎微，才能修身养性，再途来日。”
　　“用的着你装好……大师！”白简易一眼瞪过去，却冷不防略过洛尘看到门前含笑站立的黑衣僧人，面色大喜。
　　这里距离恒阳几十里……
　　自己昨天才刚刚到聚灵六层，这位说不定一只脚都迈过合身境了，也就是动动念……
　　我们是……诱饵？
　　几个闪念间，洛尘已经能够感受到身上的冷汗，他尽力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大师……”
　　“大师，快杀了这个小白脸，他能和大哥沆瀣一气，肯定不干净……”
　　“在下就算是不干净，也没干出囚母弑亲的事来！”
　　眼见自己把白简易用话噎住，黑衣僧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洛尘在心中略松口气，还有生机！
　　黑衣僧看向药碗：“小友不必惊慌，你肯提醒简易一声，老僧多谢了。”
　　没想到，这位化号麻生的黑衣僧第一句开口说得竟然是这件事，洛尘一愣，顺势垫上台阶：“不敢，又不是生死大敌，在下何必做绝？”
　　麻生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小友懂阵道？还是符学？”
　　“在下贪心，两样都想研究。”
　　“符阵本源相通，这样也好，只是将来还要分清主次，才能有更好的进益。”
　　“小子记住了。”
　　“大师？”早在黑衣僧点破那碗药膳的门道，白简易在震惊之余看洛尘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只是眼前这幅成师徒之间般的对话，他依旧看不明白，忍不住出言。
　　“老僧见贤心喜，二公子见笑了。”黑衣僧再看洛尘一眼，袖中飘出一个载讯灵筒：“这里一份杂记，是老僧当年初入此道时记下的，即是有缘，就留给公子吧。”
　　知道他懂阵，说明这人当时即使离开恒阳，却依旧能够了解些阵中发生的事，如此神通广大之人，还有这份气度，洛尘接下灵筒，心中对黑衣僧又高看了几眼，他不多话，躬身一礼拜下。
　　老僧很满意洛尘的态度，他点头接下，又看向白简易：“此地不宜久留，二公子若无它事，我们当尽快离开。”
　　“还请大师稍等。”白简易盯住洛尘：“卿娘的事，我得跟你说明白。”
　　这……孩子啊！洛尘一愣，好不容易才忍住骂人的冲动，心中却诽谤起来：不愧是贵族子弟，什么时候了还记得这些？
　　麻生明显也是一愣，却并没有出言阻止：“二公子可快些，周围这些同道暂时虽已绊住，但恐怕不能长久，一炷香时间吧。”说完也不等白简易答应，脚步一跺人已不见踪影。
　　这是去应付周围埋伏？还是单纯不想听这破事？
　　白简易直视洛尘开口：“卿娘，你通过幻阵看了多少？”
　　“算了，直接讲给你吧。”他一转念，却没等洛尘回答，自顾自看向窗外开口。
　　“她是米将军的外室所出，没错，就是那个，秦国三大名将之一……
　　那时候米将军从渭城进京，刚刚在军队闯出一点名头，还依附在父王麾下，卿娘因此也就跟我们也有些来往……
　　小时候我很内向，她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
　　后来，为了仕途，米将军让她多和京城子弟来往……
　　你明白吧？她有什么资本和这些老牌贵族子弟来往？我们这样的家族世交，从来都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她唯一有的，就只有……”
　　“她，有了孕？”听着白简易散乱的言语，洛尘结合阵中景象，将事件渐渐还原，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这有什么？如今民风开化，未婚男女之间这样的事有多少？打掉胎儿不就可以么？”
　　“你，不会瞧她不起？”白简易听到这猛然转头，眼中已有泪光。
　　洛尘晒然一笑：“我倒更瞧不起她老子。”
　　“谢谢。”白简易嘴角略弯，转瞬略过这段：“确实如此，只是当时的男人里面，有一个正是当今天子，而且当时他又尚未立位。”
　　确实是绝妙的棋子……
　　洛尘心中一沉，大概想到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
　　“即可能是龙子，自然要进宫安养，她虽有些急智，可毕竟身份低微，一没有圣上恩宠，二又有这样的父亲，无依无靠下，又哪里能坐得住那么冷的深宫？“
　　“当时，她和我有约，本有机会离去的，然而只是和母亲单独说了几句话……是大哥叫的母亲。”
　　看着白简易直视过来，充满愤怒的双眼，洛尘想要开口，却觉得这种情况下，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我虽是父王侍妾所生，但从小到大，母亲却从未亏待于我……”
　　“只要你别去动属于你哥的东西！”被洛尘瞬间转冷的神色打断了对话，白简易不禁抬头看向面前这个面目阴柔的男子，在那双隐含哀痛的目光中，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剩下的话，既然明白，就不必多说，白简易起身向门外走去，洛尘站在原地，两个人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有些相似。
　　“当时我的死士只是炸船，到船上行刺的不是我的人，你最好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