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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拳快，还是枪快。
宫下弦一郎并不知道。
他只是听到了一声枪响。
门开了。
出来的土间大平身上，却没有枪伤。
门里，是妩媚的女人。
门外，是淡笑的男子。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两人，谁也无从得知。
……
……
周末。
土间大平家。
“还有一周就要参加《钢琴少年》的综艺了，小埋，今天我要去郊外老家，你去不去？”
土间大平洗脸刷牙完毕，看到小小埋正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仰着小脸儿看《少年JUMP》。
好家伙……说好的练琴呢……
也不知道漫画能有多好看，把一个挺好的娃娃祸害成了这个样子。
小埋抬起头来，看了下土间大平，然后有些脸红，慌慌张张地避开他的眼神。
土间大平皱了皱眉，发生甚么事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小埋当然没有告诉土间大平，她从昨天就在看一部名叫《缘之空》漫画的连载，里面的主人公，就是哥哥和妹妹那啥那啥的事情。
那啥那啥，四个小小的字，包含了丰富多彩、意味深长、让人脸红心跳的内容。
“小埋，你到底去不去？”
“小埋当然要去啦，那是妈妈和我们从土间家出来之后，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呢！”
小小埋布丢一声跳下了床，变成了正常大小的小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土间大平皱了皱眉，他原本只是按照原身的记忆，每个月的最后的周末，都要去八王子市郊的老房子那里打扫一下，可具体是为什么，他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可从小埋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话语——
自己、小埋、还有妈妈三人离开过土间家族，而且还在那个房子里面住过……
土间大平轻轻甩了甩头，思绪有些纷乱。
算了，不管了，去了再说，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呢。
吃完早餐，稍稍休息了一下，两个人就准备动身了。
土间大平直接穿了旧球衣和一双有些破旧的篮球鞋，就像个整日厮混大街小巷的街头篮球手，小埋毕竟是女孩子，即使要干活穿旧衣服，她也只是带了旧衣服过去，身上依然穿的漂漂亮亮的。
先坐地铁，然后步行到汽车站，再坐公交车到郊外。
大城市的郊区依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厂房，但是天空和气息终究要干净许多，远处的天空有了清澈的湛蓝色。
下了车，小埋抬起头，远远地看着那片蓝色的天空：“欧尼酱，我以为的东京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想要看更干净的天空吗？下次我带你去海边，那样的天空，说不定和你想看的差不多。”
土间大平想起了华夏有个叫威海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是很清澈，很深邃，很幽静的那种。
毕竟威海是个小渔村发展成的旅游城市，那里没有全球工业化带来的恶果。
“好啊，欧尼酱！”小埋眼睛眯成了月牙。
呵呵，听到去海边看天空就这么高兴，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嘛。
土间大平本能地伸手去摸小埋的额头：“嗯，那就说定了。”
小埋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脸颊上一片红晕，小声道：“欧尼酱……”
昨天晚上看了一半的《缘之空》以后，小埋就做了个梦，梦里边土间大平在摸她，是奇奇怪怪的事情，奇奇怪怪的感觉，早上起来的时候小埋都觉得自己好像坏掉了似的。
但还是忍不住，早上窝在床上又看了一遍。
土间大平看着奇奇怪怪的小埋，哪想到对方脑子里面尽是一些漫画里面奇奇怪怪的画面。
沿着公路，可以看到正在收割的稻田，八王子市多水田，但是春天的田地里都是些嫩芽，绿绿的，偶尔有青蛙在其中蹦蹦跳跳的，被人惊起时，总有一些青蛙附和似地聒噪起来，提醒着周围的同伴。
土间大平在前边领着路歪歪绕绕地往小镇边沿的院子落走去，小埋也没有忘记这个自己和哥哥饱受了许多辛酸和欢乐的地方，轻车熟路地抄着近道。
“欧尼酱~~快来，院子门的钥匙呢？”小埋已经站在了院门口，终究是自己和哥哥的家，里边装满了回忆，虽然一小部分是和黑暗的土间家族有关的，并不怎么愿意去挖出来的阴霭，但绝大多数都是和哥哥在一起心里边满满的，暖暖的幸福。
幸福不在于同龄人奢侈的芭比娃娃，不在于哈根达斯的冰激凌，也不在于一年四季换不完的新衣服。
当小埋还是小小的时候，看到欧尼酱汗流浃背地跑回来，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划破了衣服和手臂，脸颊上还带着血印子，手里却紧紧地拽着她被抢走的糖果，仔仔细细地数了又数，然后一粒不少地交还给她时，小埋就知道了自己最应该珍惜和守护的幸福是什么了。
就在看到小埋站在院子门口朝自己挥手时，一段记忆碎片忽的在土间大平的脑海中闪过。
土间大平突然想起了自己放学后去捡附近工厂的废铁，然后快天黑了才赶回家时，妹妹搬着小凳子坐在院门口等待着自己的样子。
“欧尼……”小埋看到他嘴角温和的笑意，心里软乎乎的。
土间大平拿出钥匙，擦了擦有些灰扑扑的铜锁，打开了院子门。
小埋看着熟悉的场景，她就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渐渐习惯了父亲抛弃了母亲，抛弃了他们，只有哥哥从那个家族中，毅然决然地陪着她和妈妈走了出来。
母亲后来也离自己和哥哥而去，她和哥哥也渐渐长大，然后再离开这里，回到这里。
房子是有些年头的老宅，八王子虽然不算繁荣的大城市，但也是在霓虹京都，周围的城乡遍布了许多曾经称得上奢侈的小洋楼，这样小洋楼有些保存完好，现在依然是有钱人的寓所，有些却因为年久失修而破败。
而土间大平家的这一栋，却毫无小洋楼的精致和华丽，低低矮矮的样子和绝大多数乡民自建的普通楼房没有什么区别。
老宅依然有一个还算不小的院子，小埋甚至能够像华夏鲁迅先生写的三味书屋那样，在其中找到数不清的乐趣，这时候因为院子荒废很久了，那些蔓藤和压着墙角的各种花草植物就使劲疯长起来，让整个宅子都绿油油的，很有几分幽静的味道。
小埋背着书包进了老宅，把保险开关打开，开了灯，在三月间依然有些阴冷的老宅一下子亮堂起来，瞧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只是几个月没有见着，心里边就有些暖暖的回忆了，眼睛有些湿润。
门背上钉满了整整一层木板加厚，那时候欧尼酱刚上国中（霓虹的国中就是华夏的初中），两个面对成人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孩子，独自居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心里边总是没有多少安全感的。
这个房子里的门窗都是封的死死的，尽管欧尼酱说这样如果宅子起火了，逃生或者别人来救人都是极其困难的，可是相比较起自己小心就可以避免的危险，那些无从得知何时会遭遇的小偷，强贼显然更加让人恐惧。
门口放着两个开水壶，小埋记得那是在学校里有老师打破了开水壶，欧尼酱把外壳拿了回来，再买了壶胆装好的，有一个用了一个星期就坏了，欧尼酱磨破了嘴皮子才让商店老板答应换了，现在这两个用了五六年依然好用。
小埋来到浴室，拿着热得快烧水，等会儿做完事情，她还是得洗澡换衣服的，女孩子不习惯自己脏兮兮的，更何况是漂漂亮亮的小埋。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女孩，虽然穷点，苦点，可是除了讨厌那个把他们赶出来的父亲，其他并没有什么忧愁，她总是无忧无虑的，因为欧尼酱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小女孩很羡慕小镇上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玩具，可是她们不会和她玩，因为她是穷孩子，她玩了她们的玩具，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们玩。
小孩子也知道公平交易，大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玩不到一块去。
她只能到田地里去挖一些泥巴回来，因为欧尼酱可以用泥巴做成各种各样的玩具，他会做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子，他会做大象，会做小猫，会做小狗，会在周末花一整天时间陪着她一起做，两个人的脸蛋和脸颊都弄的泥呼呼的。
可是，真的好开心哦。
有一次，她去挖泥巴，结果被人推到了田里，全身都是泥水，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欧尼酱问怎么回事，她不敢和欧尼酱实话实说，因为欺负她的人是小镇上最大最强壮的孩子，她怕欧尼酱担心，于是她说自己摔到了田里。
欧尼酱没有说话，但她看得出来，他很疲乏的样子，精力无限的小孩子只存在于那些有爸爸妈妈的家庭里，欧尼酱要照顾自己，还要算计着每天的生活费，真的很累。
结果她还把自己弄得这么脏，让他给自己洗澡，还得洗衣服。
“以后不能把自己弄脏了，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哥哥才喜欢哦。”欧尼酱烧了水，给她洗澡。
小女孩坐在洗澡盆里，脸颊上还有泪水混合着泥水狼狈的痕迹，重重地点了点头：“欧尼酱，以后我再也不出去玩泥巴了，就在家里玩玩具。”
欧尼酱沉默了，咬了咬牙，不让妹妹看到自己的泪水，因为他知道，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玩具，有的都只是他做的泥巴小狗小猫，还有一些用木头做的很粗糙的所谓玩具。
第二天，欧尼酱很晚才回家，当她焦急而惶恐地站在院子门口张望时，远远地看到欧尼酱飞快地跑回家，她也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
欧尼酱逃课了，没有去上学，他跑到城里去了，到处转了一整天，终于在一个幼儿园外捡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小熊，挺新的，好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丢到地上，被踩了几脚，就没有人要了。
欧尼酱把小熊洗的干干净净，重新塞满了棉絮，拿给了她。
小埋那天晚上就抱着小熊睡觉了，真的好高兴，半夜醒来，偷偷去欧尼酱的床头看他，闪亮亮的眼睛吓了他一跳，原来欧尼酱走了一整天路，脚特别痛，睡不着。
她不知道怎么做，她抱着欧尼酱的脚，她只能这样做，就像每一次她摔跤了好痛的时候，欧尼酱都是抱着她。
第二天小女孩高高兴兴地拿着自己的小熊和镇上的其他孩子们玩，可是没有人在意，毕竟她的那个小熊，也就卖不到几百円，其他孩子们根本不稀罕这样的玩具。
小女孩不在意，她每天都抱着它，吃饭抱着，睡觉抱着，时时刻刻抱着，她想啊，这是欧尼酱送给自己的礼物，是最宝贝的东西了。
那一直是她最宝贵的礼物，最珍惜的礼物，一直到现在都是。
小埋从自己的书包里拿了那个小熊出来，她到哪里都带着，早已经习惯了这样。
小埋把小熊放到了浴室窗台上，小熊已经不再是洁白的颜色了，有一种自然形成的灰黄色，小埋还给它换过几次棉絮，缝过好多针了，可是它的玻璃珠眼睛依然闪亮亮的，鼻子依然黑乎乎的，嘴角还是歪歪的翘起来，就像土间大平的笑容，一直都是这样。
“欧尼~酱~，我们回家啦。”
小埋按了按小熊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道：“昨天晚上小埋看了一些不得了的漫画哦，不要笑话我哦。”
她也早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心事都说给哥哥听，可是她毕竟是女孩子，总有些小心思不能给别人知道了，于是她就把小熊当成哥哥说。
这样既让自己觉得还是和哥哥没有一点秘密的妹妹，也保留了女孩儿那些羞羞的，随着年纪长大总是会产生的乱糟糟的心思和心事，不至于让哥哥产生什么烦恼。
昨天晚上，她看着《缘之空》的漫画，有些睡不着，抱着小熊说了很久的话，当然也是不能随便告诉土间大平的。
小埋轻声地唱着歌，她有一副好嗓子，音乐老师都说她的嗓音非常独特，能够唱出海豚音什么的，还说她可以去唱歌剧，难度很高的那种。
老师说的那些高难度的唱腔，还有一些什么特殊的发音方法，在小埋看来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
不过，还是要先把游戏……不对，是把钢琴练好。
小埋挽起头发，拿着一条毛巾扎好，按着镜子里自己下地干活的霓虹村姑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没怎么干过活，哥哥从小就把她宝宝贝贝地捧在手心了。
小时候她有过这样的愿望，快点长大，快点长大，就可以像那些女人一样在脑袋上扎着毛巾就能去帮哥哥做事情了，在她看来，在脑袋上扎了毛巾，就是长大了的女孩子。
小埋脱掉T恤，露出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发育有些规模的胸部，转头看了看小熊，不由得有些脸红，把小熊扭过一边去：“不许你看。”
虽然是哥哥，可毕竟男女有别，不管是拥抱啊，还是哥哥在额头上的亲亲，还是钻被窝，还是抱头杀……
其实那都是小时候习惯的延续罢了，只是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这样的习惯延续在别人眼里看来也许就不合适了。
只是小埋哪里会想这么多，从小就这样，谁会刻意地说从此以后不能这样了吗？
那不是等于非得强制给自己和哥哥之间立下一条不能逾越的隔海吗？
小埋长大了，感觉到了女孩子应该保持的许许多多的矜持，其实她并不十分在意，但是……
但是昨天的漫画。
小埋想到了《缘之空》里面让人脸红心跳的图画，赶紧换好了衣服，拿起了小熊，闭着眼睛亲了亲小熊的鼻子，然后把它和换下来的衣服都塞到了包里，这才提着水桶，拖把，兴冲冲地准备开始打扫了。
今天小埋可是努力帮哥哥打扫卫生了哦！
这样会得到什么奖励呢……
对了，最新出来的《最终幻想7重置版》！
就让哥哥给小埋买那个好啦！最后一次再乱花哥哥的钱了！
以后小埋就会赚钱养哥哥啦！
小埋甜甜地笑，这几天一定要挽着哥哥的手臂逛街，女孩子最喜欢挽手臂了，尤其是能够给自己安全感和信任的男孩子的手臂，有没有挽过哥哥手臂的妹妹吗？
一定是没有的，除非哥哥根本就没有那种保护妹妹的觉悟过。
土间大平忙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打扫完毕。
小埋……
虽然小埋收拾的很像一副打扫卫生的样子，结果却一直在闲逛。
先是跑到池塘边看人捕鱼，又赶紧跑回来喊土间大平去捡鱼。
接着又去稻田里面找小蝌蚪。
最后最后，终于打扫完了。
小埋认为打扫完屋子有她的功劳，所以晚餐必须到餐厅里去吃。
土间大平也决定奢侈了一把，毕竟最近在黑拳拳馆里干的那一票，十七倍杠杆已经赚了三千四百万円。
虽然提议是小埋提出来的，可真到了餐馆，不知道土间大平最近搞了一票的小埋，心中添了几分忧愁。
在这里两个人吃了两千多円啊。
根本比不上欧尼酱在厨房里做饭，然后坐在家里小小的餐桌上吃饭的温馨感觉啊，小埋一边吃，一边心疼。
这些菜根本就不值这个价格，一个章鱼烧这里卖八十多円，这简直是抢劫！
小埋心里想着，看了看土间大平。
她知道哥哥的心思有些不一样，毕竟自己有哥哥照顾着，什么事情都只要想到哥哥在，就会安心。
可实际上哥哥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做了许多事情都付出了太多的努力。
哥哥并没有谁来照顾，哥哥的心里并没有一个支撑，他都是在给妹妹照顾，给妹妹依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