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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马车来到福牛镇附近。
远望四周，好山好水，沃田良木，羊肥马壮。
听闻仙人至此，里长同一众邻里乡亲在入镇口欢迎。
“不知仙人光临，有失远迎。”里长一身黑白长衫，打眼的灰白胡须。
问候完，他又恭敬地冲孙伯伯弯腰作揖。
比里长还年轻些的孙伯伯，语气不满地说：“别客套了，给安排一间雅居吧。”
“请请请。”一连三个“请”字之后，里长拎起长衫下摆，两条腿竞走似地快步带路。
七弯八绕，直到来到一处大院，马车才停了下来。
主人家携一众仆人，无比热情地出来帮忙。
孙伯伯跳来车下，随意地将缰绳甩了出去，吩咐道：“好生喂着。”
“是是是。”园林主人家的男佣说。
对待镇民言语粗鲁，但转过来来面对许潇，孙伯伯又是一番嬉笑嘴脸。
“圣女可还满意吗？”
许潇撑了下手，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着胳膊腿，环顾一周。这里的建筑，真像那老旧四合院和苏州园林的缩小版，古雅得很。
“挺好的，挺好的。”
镇民们在园子外墙排排站，窃窃私语，神情古怪，好像这地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颜清知也探身出来，扔给孙伯伯一袋银两，便款款迈步入了园子。
孙伯伯老气横秋地重重靠在门边，众人安静了些。
许潇下来时，大家的眼中立刻浮现神采。这小孩的灵动气质，非凡人也。
而当颜清知出现在众人视野时，即便威压收敛，可周身散发的气韵，仍让镇民们纷纷跪拜在地，口中喃喃道：“仙人赐福，仙人赐福。”
但见她脚尖点地时，一股无形的灵力如涟漪散开，将周围的浊气清扫了个干净。莲步入园，三步过后，空气清鲜；五步过后，莲池青苔渐褪；走进长廊时，蛛网蛇穴都消失不见。整个院落数步之间，改头换面。
“潇潇，进来吧。”颜清知回头招呼许潇，不料这家伙早就溜进来，正四处玩耍呢。
她微微一笑：“真是个小顽皮。”
大院处处景致，许潇漫步到另一所院子的池边，面前是垂柳依依，碧水如玉。
他把玩一撮头发，放在手里绕呀绕呀的，觉得十分舒服。不是自己的身体，浑身都是新鲜感。
忽然，看见主人家的男娃正躲在门柱后偷看自己。
他大摇大摆跳上台阶。
男娃约莫八九岁光景，黄发垂髫，还流着清水鼻涕。
“仙女姐姐。”
这称呼许潇难以接受，头皮酥麻了一阵，但是避免再挨师父的揍，和泄露身份伤及无辜，他决定先按照女孩的习惯生活。
“呦——小黑猴啊，在这干嘛？”许潇用不合年纪的语气问。
“没，没干什么。”男孩害羞地支支吾吾说道。
许潇砸吧砸吧嘴，抱臂走近，下巴点了点问：“你叫啥名？”
“我，我叫秦佑安。”男孩说完猛地吸拉鼻涕，然后呼吸都变得小声，生怕淌鼻涕在仙女面前丢脸。
许潇四顾无人，搂着他的脖子，压低他身子问：“这样，秦佑安小兄弟，你家有好玩的吗？或者小人书也行？能拿来给姐姐——不对，给我看看吗？”
“姐姐等着。”男孩眼神坚定地说。
许潇揉了揉太阳穴，男童一口一声姐姐，实在让他本我的直男性格难以招架。周围人，一会儿喊他圣女，一会儿喊他姐姐，师父也爱意绵绵地叫他潇潇。他都快被催眠，把自己当女孩子看待了。
片刻后，秦佑安气喘连连地跑过来，递来两线装本书。
书角被翻看打磨得纸张有些薄，看来有些年头了。
一本封面用古体字写《壬午妙言》，内容大抵写一些世情伦理；另一本是《民术要论》写一些栽种之类的内容。
“卖给我吧，几个钱？”
马车上写画一整天实在无聊，买两本书翻看翻看，读起来有点佶屈聱牙，不过无聊看看够用，也好了解这世界。
男孩连连摇头：“送给仙女姐姐。”
“我怎么能白拿你东西，岂不成强盗了？说呀，多少钱？不差钱儿。”她拍了拍裙子假装有口袋。
男孩连连后退，像鼓足了勇气般，许久才说：“大概是二十文。”
“好——”许潇突然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钱这种东西，一路走来都是孙伯伯和颜清知负责照料。
他尴尬地笑道：“啊哈哈，姐姐——我现在没带钱。晚一点，让人给你送去。”
“不用啊！”男孩让仙女姐姐难堪，害怕得差点哭出来，苦着脸跑掉。
“到底怕个什么劲儿？”他把书放在长廊上，岔开腿动动脖子扭扭腰，松松筋骨，把腿高高地跷在椅背上，隔着薄袜揉了揉僵硬的肌肉。
孙伯伯正从屋外回来，端了一盘的水果来。
他站在门口背过身去，等许潇活动结束，才走过来。
“圣女，过来吃点水果。饿了吧，已经安排柴房做饭了。”
许潇乖乖地过来，方才见识过孙伯伯对待凡人的态度，心里还不由地怵得慌。
马车上，他说话和风细雨，对许潇尊敬有加。可对素未谋面的院落主人，冷言冷语，差使他们烧火做饭收拾房间，像个强势的奴隶主。
而主人家也毫无怨言，满脸堆笑地一样不落地照办，显得三人更像土匪进村。
“我说，为什么住户那么怕咱们？”
孙伯伯哈哈道：“老朽比不得圣女天然圣体，天赋较差。苦练七十载，武者上弦境还是有的。凡人在修士面前，自然敬畏。而且，他们还有求于咱。”
他没直接说明“自然敬畏”的深层含义，修炼人士已经到了人类境界的另一层面，不论是力量还是认知。所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高级生命，凌驾在低级生命上的威势。
好比是半圣颜清知的威压一般，从马车一走出，立刻让众人下跪臣服。
许潇隐约有所感，修士族群与凡人价值观不同。
“求我们什么？”
“驱邪禳灾。”
「大概就是什么法师做法，喊个天灵地灵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