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江涵承认自己活的很窝囊，三十几岁的人还要靠老爸老妈的接济才能够生活下去。
　　说实话混成这般模样他都觉得对不起老爸给他取得这个名字，虽然和汪涵只有一笔之差，境况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著名节目主持人，一个却是只能靠水字数才能混到低保的苦逼小写手。
　　其实细想起来，好像自己以前混的也不必他差，呃！最起码十岁以前是这样。至少他还出生在一个干部家庭……江涵他爸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后来，再后来民兵连取消了，他就再也没有了跟别人炫耀的资本。
　　小学，小学五年平淡无奇，在记忆中就没能找到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唯一的一张奖状还是在一年级的时候，老师为了哄孩子们高兴一人发一张的哪种。
　　上了初中一直也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最大的亮点估计也就是能吃苦……江涵虽然没能做全面，至少做到了前两个字。
　　上了高中……，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
　　一生之中，最让江涵感到自豪的或许就是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想当年，追橘子的人那是海了去了，乌央乌央的。江涵同学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最终抱的美人归。
　　当然，最后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腿断了，人残了，希望也没了。那年，他们都是十八岁。出院以后，李冬菊……也就是江涵的老婆，昵称橘子。义无反顾的搬到江涵家中去照顾双腿粉碎性骨折的他，这一照顾就是二十年。
　　之所以想起这些，是因为江涵在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没有什么理由能赋予他活下去的勇气。
　　仇恨吗？对手的强大让江涵看不到半点复仇成功的希望，他们连一条人命都能轻描淡写的揭过，翻云覆雨的本领着实让江涵打开眼界。这世道，草菅人命都说成为民除害，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没谁了。
　　打官司？别闹！江涵就算穷其一生的精力去研究法律，也不可能比得上世家公子背后的律师团队。就算真的比得上，收了贿的法官会按照他的意愿进行宣判吗？
　　直接去拼命？别说他现在是个瘸子，二十年的意志消沉早就磨灭了他所有的血性，就算真是手脚健全，如何又能躲得过二十几号退伍军人组成的保安队？
　　再激进一点，弄点TNT把浊世集团的大楼给炸了。先不说能不能炸到仇家，动静太大会祸及家人的好不好？就算国家不会把你家人怎么滴，仅仇人背后的势力就能把江涵老家所在的江家庄平个几次。
　　虽然江涵也想快意恩仇，但作为一个成年人有许多事情让他不得不考虑后果，因为他的仇人不仅仅是浊清明一个人，还有他背后的浊世集团。
　　浊世集团的当家人浊世朗才是这件事情背后最大的黑手，用他的一句话说这叫杀鸡儆猴，而江涵就是那只被宰杀的鸡。
　　事已至此，唯死而已！就算是死，江涵也没预备让浊世集团清净——他选择自杀的地方就是浊世大厦。之所以选择这里，江涵还有一丝幻想：在最后的时刻，看能不能顺手带走一个自己的仇人，不管是浊世朗还是浊清明，哪怕是江晚霞他都心满意足。
　　江晚霞是江涵的邻居，也是橘子进入浊世集团的介绍人。江涵从小那她当妹妹看待，最后在法庭上却变成污点证人，指证李冬菊怂恿自己勾引集团高层意图盗窃集团财产。
　　这个被勾引的高层就是浊世集团副总经理浊清明，那货还用勾引？高中同学两年江涵还不清楚他的尿性？至于意图盗窃，更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没有实施的想法都能拿来定罪，这法院的判决也真是让江涵无语了。
　　这三个人都在浊世任职，至于怎么混进去却成了难题。作为被害人家属，江涵早已被浊世集团拉入黑名单，他瘸着个腿架着双拐又极易辨认，就算是化妆易容都没毛用，保安队早就把瘸子列入重点审查对象。
　　二十三楼是江涵此行的最终目标，浊清明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想当初，橘子也是从哪里一跃而下。不过讽刺的是不甘受辱却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畏罪自杀，最终也没能保住她的清白。不知道具体经过的江涵，在法庭上的辩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现在江涵已经通过一辆货车，顺利的混入了浊世大厦地下停车场二层，从这里到二十三层足足有二十五层的距离。
　　电梯是绝对不能坐的，就算没用同行人还有监控呢，保证分分钟被保安发现。
　　走楼梯还不能用双拐，虽然有了电梯的写字楼步梯就等于是个摆设，说不准万一有哪个嗜好与别人不一样的主一时兴起走楼梯呢。没有拐杖或许还可以装作坐在楼梯上打电话或者玩游戏，看到拐杖不就完全暴露了吗？
　　江涵的双腿只是骨折，并没有截肢，在不用拐杖的情况下，很难分辨出来他那两条腿其实是不能用的摆设。
　　一路艰辛不足道，偶然遇到几个浊世集团的职员也全被江涵娴熟的演技骗了过去，或者装作抽烟，打电话玩游戏，坐在台阶上倒是没人关注他的两条腿，只是对他漏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是拿他当做偷懒的同事。
　　步梯口距离浊清明的办公室还有五六间房子的距离，对于平常人来说只是几步远的路，对于江涵现在来说无疑于天堑，只能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爬过去，还要小心翼翼的避开别人的视线。
　　还好这层办公的都是浊世集团高层，外面很少有闲杂人等，偶尔有一两个经过，也被江涵用抹布擦地给蒙混了过去。
　　浊清明的办公室江涵以前来过，那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是同学，这才没多长时间竟然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想想在不久的一段时间以后，自己或许会拖着这条披着人皮的魔鬼一起冲向大地，用自己的残生来结束他肮脏的生命，江涵的内心就有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连搭在门把上的手激动的都有点发抖。
　　“欢迎光临！我的老同学！”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映入江涵眼帘的竟然是浊清明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孔，偌大的办公室内除了他还有江晚霞以及四个虎视眈眈的保安。
　　江涵心中一沉，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啧啧！很了不起！”浊清明摇头晃脑的赞叹道：“从地下二层到我的办公室，足足二十几层，你竟然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记录可以去参加残奥会了！”
　　“你！”江涵满脸通红指着浊清明，气愤的手指都有些发抖。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巧妙，却不想在别人眼中竟然是一个笑话。
　　“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还有种东西叫做监控？”浊清明似笑非笑的脸孔让江涵感觉到十分的讨厌，更让他讨厌的还有他那种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浊清明拍拍手：“算了，告诉你你也不懂，像你这种乡下的土包子哪里会见过这种高科技的东西！”
　　看来今天想要带走一个仇人的想法是落空了，不过江涵死志已鸣，他不信还有人能挡得住自己自杀，只要能给浊世集团添点乱那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想到此处，索性不再说话，干脆闭上眼睛也不去看墙上液晶显示屏中回放的监控画面。不用说，自己半路上遇见的几个职员都是浊清明特意安排的，难怪神色那么古怪。
　　浊清明皱皱眉头，江涵这幅死样子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本来就是抱着猫抓耗子的心理来戏弄自己的猎物，不把江涵弄崩溃怎肯甘心。
　　“我就不明白李冬菊究竟看上了你哪一点？”
　　“住口！”江涵睁开眼睛冷冷的撇了浊清明一眼：“别跟我提橘子的名字，你，不，配！”
　　浊清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就怕你装死。只要你开口，爷总有办法把你弄崩溃。
　　“哎呀呀，怎么能让我们的贵宾坐在地上呢？”说着脸一沉对着几个保安吼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客人来了都不知道让座吗？”
　　几个保安也不管江涵同意不同意，架起来他就给扔到沙发上，让他继续聆听浊副经理的教诲。
　　浊清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嘛！咱们继续进行刚才的话题。”
　　江涵把头转向一边，他怕再看浊清明那丑陋的嘴脸会让自己把隔夜饭给吐出来，尽管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仍旧有这种危险。
　　“轮长相，轮家世……”浊清明摇摇头，仍然想不明白到底自己哪一点不如江涵，怎么会让自己心仪的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突然眼镜一亮，有些迟疑道：“器大活好？”
　　几个保安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憋的难受只好把脸扭到一边，江晚霞也是一脸的通红。不过浊清明没有发话，谁都不敢私自离开。
　　“也不是！”浊清明自顾说道：“哪天我感觉挺紧的……”
　　“浊清明，你个混蛋！”江涵只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嗓子发咸，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这是生生被浊清明气出了内伤。
　　“哈哈……”浊清明张狂的大笑，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江涵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浊总！”江晚霞有些不忍，小声道：“要不算了吧！”
　　“啪！”浊清明挥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表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江晚霞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敢掉下来。
　　浊清明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继续对江涵说道：“忘了给你说了，哪天不是李冬菊自己跳下去的，是我玩完以后把她扔下去的……”
　　江涵木然的坐在那里，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他现在已经明白，浊清明说这些无非是为了让自己生气，这货的尿性他清楚的很，假如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橘子去给自己炫耀，而不是事后在这里给自己嘚瑟，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心理。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浊清明把嘴凑到江涵的耳边轻声说道：“你的腿也是我找人弄的！”
　　江涵猛的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浊清明。这件事情是真的，要不然他不会凑到自己耳边来说。这也是他的特点，真是他做的不会四处张扬，让别人抓到把柄。到处宣扬的反倒不一定是真的。
　　“好了！”浊清明目的达到，满意的拍拍手：“你们几个把他给我从窗户里丢出去，跟他的死鬼老婆去团员吧！”
　　“这……”几个保安一愣，明目张胆的杀人他们确实不敢。
　　看到几个保安的反应，浊清明一下子火了：“你们几个傻啊？吓吓他懂不懂？这么好玩的东西要真的死了，以后我找谁取乐？”
　　“明白！”几个保安架起江涵就去窗边，只要是不让他们杀人，吓吓他还是可以的。
　　“你！跪下！”浊清明一指江晚霞，后者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跪在了他的跟前开始解他的腰带。
　　江涵双目无神就像一只木偶，任凭几个保安把他抬到窗边，二十几层的楼房，推开窗子烈风呼呼作响。
　　“你自己抓着绳子，千万别松开哈！”为首的保安叮嘱江涵，他们只是负责吓吓他，要真出了人命可就不好玩了。不过蝼蚁尚且偷生，他们不信江涵不怕死，肯定会死死的抓着绳子等他们再拉上来。
　　江涵整个身子飘在窗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为浊清明服务的江晚霞，脸上突然漏出诡异的笑容，大叫一声“啊！”然后松开双手。
　　“唉！唉！唉！”
　　“啊！”又是一声惨叫，浊清明一脚踢开江晚霞，紧紧的捂着裆部在地上打滚。
　　几个保安却是没工夫理他，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看着自由体下落的江涵：“我可没松手！”
　　“我也没有！”
　　“完了，粗大事了！”
　　橘子，我来了！江涵此时心中却是一片宁静。楼上的情况他能猜个大概，这本来就是他故意为之，至于能不能达到预期的后果，那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终于又能跟橘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