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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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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爷的一头短发像罩上一层白霜似的,一双眼睛已经有些陷进眼窝,嘴里有两颗镶的银牙,一双粗糙瘦削的手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一道道,记下了他岁月的沧桑。
  老太太被丈夫搀扶着,脸上却不是老年人常见的或慈祥或迷茫或动容,而是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她在丈夫面前,根本就是一个犯了错听长辈念叨的孩子。
  玉阳面对着两位老人,将一个医生惯常的冷峻面孔转变成平易近人,好像对面坐着年迈的父母,“老人家,昨天嘱咐你去拍个片子,怎么样啊?”
  老大爷说:“昨天听了医生的话立刻就带去做检查了。我们两个笨手笨脚的,对医院的哪个科室在哪儿也不太熟悉,一个简单的检查愣是忙了一个下午才完成。还好医院里有年轻人志愿者带着我们,否则天黑了也未必能做好。”
  煜阳仔细看了她的片子,道:“大爷,您别担心,您老伴儿啊没啥大问题,就是有个小小的胆囊息肉,其它地方身体硬朗着呢。”
  老大爷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紧绷的面部肌肉也渐渐松弛。
  老太太喜笑颜开,仿佛沉冤得雪般略带狡黠的神情,“我就说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白白听了你半个多钟头的唠叨。听力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不好了。”
  玉阳被逗笑,轻声道:“婶婶,身体呢还是要注意的,您老伴儿说得也没有错。虽说您身体状况不错,但平时也要注意保养,如果是一直这么下去,胆囊息肉合并成结石那就麻烦了。说起来老人家的儿子女儿怎么都不重视,竟让两个老人自己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虽难掩失望之色,却半分不肯责怪,“儿子女儿都有出息。儿子在外地的乡镇机关工作,平日里忙。虽然我们不懂他的事业,但好歹都是清楚儿子在为老百姓服务。女儿呢,跟着女婿在隔壁县城做生意,虽然离得不远,但她实在太忙了。儿女虽然回来的少,但每月的养老钱和各种补品从来不会少,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老大爷却丝毫不肯留情,“你就一味地偏袒他吧!女儿还好,咱们儿子哪次回家不是对我淡淡的?难不成觉得自己现在当了个小官,就看不起在农村种田的父亲了?”
  “哪有做爸爸的这样污蔑自己的儿子?要我说就是你太严厉了,从小就对孩子关心得不够。你就说对他读书这件事,他现在有这样的成就是自己努力学习改变了命运,当初你还不是不愿意他继续读下去,觉得浪费钱?”
  大爷还要再作分辨,玉阳制止住了,道:“叔叔婶婶,你们都别争执了。叔叔,您老伴现在身体不好,您可不想她更严重吧?您得叮嘱她按时按量吃晚饭,平时多吃苹果、菠菜之类的高维生素食物。”
  如老太太所说,大爷平时性情温和,只当提起儿子时便急躁,他们父子彼此不对付由来已久,她也愁苦得很,不止作何方法解决。
  建平站在门口听得老人所言,心中顿时如同平静海面上骤然翻涌的波涛,颇不平静。
  此次回家,他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期。领导批假时倒也丝毫不拖泥带水,爽快地就同意了。因为领导素来了解建平的脾气秉性,若不是真的有要紧事,建平是断断不肯请假的。他工作后,除了春节假期,每年必定会请的一次假便是慈卿的生日,得赶回去为母亲庆生,敬一份孝心。除此之外,再不肯离开工作岗位的。
  虽然陪伴在父母身侧的时日不长,但建平是知道父亲的身子,怕是……怕是不能好了。所以无论如何,他必须回家,不管是亲自说服父亲去就诊,还是陪陪他,总好过万一父亲真的走了,心有愧疚。再者,有些滞留在心中几十年的疙瘩,总需要去除,牵绊了亲情几十年的结,是该解开的。
  建平心中很不平静,在听了两位老人的对话。想想自己与父母之间的相处似乎就是这般,和母亲亲近,与父亲疏远。礼锡的所言所行,建平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能理解且排斥的,无论是早些年的还是如今偶尔见面时他所表现的。其实有些时候礼锡的说法却也未必有那么大错特错,但建平就是不愿意听他说话。在这一点上,建平和陈念出奇的一致——建平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可笑,自己和妹妹多方面不和,却在对父亲的态度上不约而同。
  建平对礼锡的厌烦是从小到大都存在,但在两个人生阶段,他在忙忙碌碌的偶然一瞬竟会有些理解了父亲。一次是在和素华结婚,他成了一个女人的丈夫,在生活的琐碎驱散了恋爱时的甜蜜,只落得一地鸡毛时,夫妻的争执在所难免;一次是在清冉的出生,他成了一个女孩的父亲,终于肩上有了和礼锡一样的责任,每日下了班回家帮着一起照顾稚嫩的孩子,感受到了“父爱如山”一词的真实含义。只是在有些时候,他的脑中会闪过一个连自己都吃了一惊的想法,那和父亲的执念一般无二——清冉,若是个小子就更好了。但他知道这样想不对,于是立即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孩子上,好让自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建平思索着,父母是否也怨过自己不能在膝下尽孝?建勇读书不行,工作也是勉勉强强,好歹娶了个贤惠能干的妻子,帮着一起料理家事,才将这个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虽然他并不惜福。父母的照顾赡养费用自然是子女十四个共同承担,但常常陪伴父母最多的是建勇,若有什么事麻烦的也是建勇。
  建平并不是不知道,建勇在照顾父母这一方面多有疏忽,也不够上心,就如同他作为丈夫和父亲不够尽职尽责一样。礼锡和慈卿的大小事情多承担的是丽梅,她这个慈卿不那么瞧得上的儿媳妇。但丽梅一罐得力,建平虽身在煜阳,也都是十分清楚的。慈卿也未必不知道,只不过心理总是看低了她。
  的确,在慈卿眼里,丽梅不如素华学识渊博、工作体面,素华即便是不能常在身边尽孝,但凭着工作和知识,她在慈卿眼里便怎样都是好的,何况她本身温柔懂事;丽梅也不如芬芬能说会道。但却不是指丽梅笨嘴拙舌,而是比起芬芬实在就逊色了,且芬芬善于察言观色,深知慈卿的喜好,讨了慈卿的喜欢。而丽梅,在三个儿媳妇中便如那足下的尘土,闪耀不出一点光芒。的确,她有着如尘土一般的品格与作用。她踏实肯干,默默为这个家看起来的体面奉献着,虽看似任人踩踏,但坚韧性强,虽其貌不扬,却是花卉草植不可或缺的。便是礼锡病了的这些日子,在窗前端茶倒水的也是丽梅,权当出了建勇那一份力了。
  而自己,建平想着,虽然众人眼中体面的人,但在家中却不是多么拿的上台面。独自携了妻儿在外地,纵是谋得体制内工作,但每每在办公室久坐困顿,推开窗户有微凉的夜晚袭来,才感受到吞噬人的孤独,一颗心没有归属感,落不到实处。
  每每这时,建平便想念家中那盏橘黄色的灯,和灯下厨房里为孩子们忙碌着晚饭的母亲。建平记忆中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画面大多是他十五岁以前的,距今已经有将近二十年了。从上了高中起到现在,他就很少有和家人团聚吃饭的时候。因此,如今逢年过节回家一起吃饭,他是万万不肯缺席的。
  上小学时和兄弟姐妹几个晚上吃宵夜,礼锡是早就睡觉了,要不就是去了村里谁家跟礼鋭几个或是喝酒或是下棋,总之是不着家的。建平想到这儿,突然似乎就找到了建国总在家找不着影儿的原因,想来都是基因遗传。他不禁觉得好笑。建平与陈念在厨房打下手,慈卿往往见他们兄妹待一块儿连一句话都没有,心中着急得很。建国和建勇在外头或是兄弟俩聊天,或是各自做自己的事——他们的兴趣也并不在一处。
  而到如今,每每与素华清冉一同回家,慈卿自是乐开了花,连忙将房间柜子顶上收藏了的糖果和零食取来给清冉吃。建平偶尔听建国学舌,芬芬总对慈卿这般作答颇有微词。慈卿再就是和素华上楼,将平日里留给建平一家的房间打扫一遍。即便,那房间干净得纤尘不染,她几乎是日日有做清洁的。
  而礼锡,表情漠然,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只是打了招呼,若是碰上他打牌手气不好输了钱,那更是臭着脸。但礼锡会和清冉玩,他那样的可亲姿态,建平小时候从未见过。因此,清冉实在很不明白父亲怎么与爷爷之间如陌生人一般,明明爷爷是个很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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