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首次交易

　　萧启璞今天奉命负责去泉州进行一次交易，这是东家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必须做好！一路上他默默的思索东家的要求，对方必须是具备相当背景、财力雄厚的海商，对方没有过商盗勾结或者半商半盗的经历，不要银子，不要布帛，只要粮食、鸡鸭鹅牛羊马猪、硫磺、硝石、石墨、铁或铁矿石、铜或铜矿石、水银或朱砂......。
　　苏州邵家是江南豪门，有宋一朝邵家出过三位进士。泉州邵家在当地也是一等一的大族，邵菖武是泉州邵家家主。泉州邵家靠水吃水，这些年通过海贸销售大量的瓷器、丝绸、茶叶、纸等，从日本换回了大量的白银。海贸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海盗打交道，听到管家说泉州附近有名的海盗头子萧启璞来访，邵菖武不得不亲自出面应付一下。
　　海盗头子萧启璞带的随从或者说是小海盗，把一个半人高的木制扁盒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大厅中间用金丝楠木打造的桌面上。邵菖武扫了一眼，这个盒子做工不算粗糙，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致。但是，很明显是刚刚做出来的，而且用的什么木料？不会是杨木吧？肯定不是檀香木也不是金丝楠木。木料很次就不说了，连漆都没有上！本来以为今天可能收到点好东西的邵菖武，这时候基本上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他仍然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客客气气的问“不知这里面是何物？”
　　萧启璞不说话，直接走到盒子前面。他从衣襟中掏出一把钥匙，钥匙带着绳，居然是挂在脖子上的。萧启璞慢慢的把钥匙插入锁孔中，然后轻轻的一转，锁就弹开了。这把锁不错，非常精致！邵菖武暗自思量。
　　萧启璞小心翼翼的掀开盒盖，并让它轻柔的接触到桌面。然后，萧启璞直起腰来，左手对着盒子一摆“邵家主请看！”
　　邵菖武目瞪口呆！躺在盒子中的镜子用着他不知名的金属包边，边框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眼前的镜面晶莹剔透，通过镜子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每一根眉毛甚至汗毛！
　　过了半晌邵菖武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失态了。生意场上这样的失态是大忌，对手会抓住自己的这个弱点漫天要价！毕竟是商海沉浮多年的老手，他笑道“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做工如此精致的镜框，不知道这镜框是何材质？”
　　萧启璞作为一个海盗，对商场上的言语机锋并不懂。他随口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一句不知道，这天就聊死了不是。所以有时候新手也有新手的好处，无知，所以不乱说话。
　　作为主人当然不能任由场面冷下来，邵菖武也意识到了对方只是一个海盗，并不是老奸巨滑的商贾，这时候有可能直奔主题反而能够取得更好的效果。他开口说道“此物是镜子吗？它是用水晶打造而成的吗？”
　　东家早有交待！萧启璞暗暗佩服东家强大的预判能力。早上那个自称姓胡的东家反复强调，如果对方问是不是水晶打造而成的，一定要矢口否认，并且告诉对方这东西是用比水晶珍稀千万倍的玻璃打造而成。玻璃比水晶更加坚硬，打造这样一面镜子，一个熟练的工匠至少需要日夜不停的打磨三十年！
　　萧启璞边说边拿出一把小刀，用它在镜子表面来回划拉了几下，然后说道“家主您看，我用这把刀在它上面反复划拉也留不下一点痕迹。但是此物虽硬却脆，切记不可砸摔。”
　　刀是好刀，这把水果刀放在现代社会只是几块钱就能买到，但是落在邵菖武眼里面，这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今天如果不是有这面镜子，这把刀还有那把锁一定都会被他看在眼里面。
　　“十万两银子，但是不需要支付现银，您可以准备这些物资来换这面镜子。”萧启璞面对邵菖武的询价，毫不犹豫的报出了东家指导的价格。
　　“十万两！这是天价！”邵菖武很难接受这样的价格。
　　“此物售卖给任何人，都不可能低于这个价钱。试想，如果拿它去上贡的话，换回来的锦绣前程又岂是区区十万两银子能相比的。相对于它的价值，十万两银子真的是不值一提！”这段话萧启璞背的很熟，说起来非常的顺畅。
　　上贡？邵菖武开始琢磨这个事。苏州邵家这几年在官场上并不如意，前些年唯一在朝的进士被外放到宁波府。朝堂上没有了能说上话的人，这几年已经渐渐影响到了整个邵家的商贸往来。很多时候遇到那些背景雄厚的商贾，邵家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假如买下这面镜子，送到苏州邵家去，邵家如果运作得当，足以令邵家在朝堂上更进一步。对于泉州邵家来说，也能取得嫡房更多的支持。最重要的是，真的送到苏州邵家，苏州一定会付这笔钱。
　　不得不说上贡是一个痛点，令邵菖武在买下镜子留给子孙当传家宝还是送到苏州去之间犹豫徘徊，难以取舍，久久不能下决定，甚至都忘了还可以讨价还价。
　　“要不，我先把这镜子送到李家主那边让他也瞧瞧？”面对左右为难的邵菖武，萧启璞试探着问道。
　　“啥？送给李家主瞧瞧？”这句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怎么可以！泉州李家是邵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李家唯一的缺陷就是家族里面并没有真正的官方底蕴。虽然这些年他们也努力维持一些关系，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无法和邵家相比的。然而，如果他们买下这面镜子送给某某，然后某某用它换一个朝堂上重要的位置.......。
　　人与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是很复杂的，利益牵扯到亲情、爱情、物质基础、生存空间、社会地位、群体话语权、优先择偶权、优先生存权、个人喜好、理想与抱负......。相邻的村子可以为了争取河水的使用权械斗，邻居可以为了一只莫名走失的母鸡反目成仇，同科进士也可以因为政见不合痛下杀手。利益既复杂又宏大，宏大到仅经济利益就可以单独出一部书。但是，无论多大的利益牵扯，都不如前程的份量最重。官场上的前程意味着话语权，话语权意味着择偶权、生存空间、物质基础还包括个人的理想抱负能不能得到舒展。此时的邵菖武并没有接受过相关系统的教育，他缺乏理性思维深度的认知。不过，他在利益场挣扎多年，什么样的利益最重还是拎得清的。
　　“三天，给我三天的时间准备这些货物，三天后你可以直接到码头接货！”为了有一个能够给家族保驾护航的人，邵菖武已经决定把这面镜子买下来送到苏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