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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张子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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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蚕婆山,梓城出城外南方的一座小山,虽说是城外,但其状如织梭,山势纤细细长,如字画纸笔一般一字摆开,宛若女子秀眉,若非为了登山而去,只需站在南边河提,便可见其景致。
  赵逸尘背着一个比他自身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箩筐走在山腰处,箩筐里则是装着劈好的木材,山中层林冠盖,而今日又逢山风,赵逸尘便没想着再往山顶而行。
  倒不是怕冷,而是衣衫单薄心疼银两,这要是受了寒,光看大夫的钱都够买几十捆木材了。
  “周叔!下去了!”
  山风凌冽,赵逸尘走了一阵后,双手放在嘴唇两边大声喊道。
  “好嘞!”
  赵逸尘继续朝山下走,感受到身后满满一箩筐木材的重量,十分开心。
  岁末年初,天气一天冷过一天,恰好今日周汉子进山伐树,他也能讨得这些木材过冬,要不然仅凭他自己,恐怕整天下来都得不到这满满的箩筐木材。
  昨儿刚结束了尾七,到今天来算,娘亲已经走了五十天了,按照中年道士的话来讲,等到尾七结束之后,娘亲就会转世投胎去了,虽然很难过,但是一想到中年道士在少年再三的确认下,十分笃定娘亲的来世福缘深厚,少年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等下山进了三圣巷后,隔地好远,赵逸尘就看见巷尾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周先生。”
  少年赶紧走上前去,蹲下身将箩筐放在地上,顾不得擦拭一路负重而归的汗水,对着面前的人微微鞠躬。
  被称作周先生的男子笑着点头,看着少年对自己鞠躬之后又重新背上那满满木材的箩筐,轻轻颔首。
  “早知先生要来,我就改天再上山了。”
  将门上铁锁用钥匙打开之后,少年赶忙将箩筐放下,先是从左侧炉边的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递给男子,而后关上房门又架了些材,致使屋内温度高上几分,好过没有。
  他还有些庆幸,幸好上山之时没有将炉中炭火熄灭,不然这满屋子冷气,怎么招待周先生进屋。
  男子双手覆杯,就这么看着蹲在炉边用火钳捣鼓着柴火的少年,他环顾了一下屋内,整个过程不过瞬息,毕竟这间茅草屋着实小了些,一张床都占了快一半的空间,土墙钉子上挂着抹布厨具之类的工具,很简陋,但收拾地还算整齐。
  “先生稍坐,我去菜场买些菜,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的。”
  看着筲箕中仅剩些许青菜,赵逸尘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改日吧,等会城北处还有一场讲学,坐坐就走。”
  原本想着无论男子如何推迟,都一定要留着下他,但听到男子这么说,赵逸尘也不好挽留。
  “我前些日子问你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了?”
  男子喝了口水,看似随意地问道。
  “先生,并非我不愿,只是家中情况你也看到了,私塾半年所交的钱,恐怕都够我日常花销一年了。”
  赵逸尘斟酌着语句,前些日子跟着周汉子进山伐木打下手时偶遇这位登山观景的先生,当时他的折扇碰巧掉在了附近,所以在归还之际两人闲谈了几句,后面这位先生还问他愿不愿意来私塾听课。
  可赵逸尘从头到尾看去都不像个有钱的主,娘亲走后的一切花销还都是靠着街巷众人解囊相助才了事,况且中年道士的钱至今都还没还,哪来的钱去私塾听讲?
  只是念着这位先生好心询问,赵逸尘就算不愿也不能当面拂了他的好意,所以只能找借口说考虑考虑,在梓城的话术中言下之意其实已经是拒绝了,没想到他居然亲自前来找赵逸尘,如此看来这位先生恐怕不是梓城本地人。
  “无需钱财,算是你为我找到折扇的报答。”
  男子温声说道,他原本所求,也并非是钱财二字。
  “先生说笑了,先生的折扇我看过了,街巷店铺叫卖也不过十文左右,私塾所交的钱够先生买一箱子折扇了,况且我都过了启蒙的年纪了,先生如此待我,日后我又无法回报先生。”
  少年摇头,对他而言,且不说折扇价值几何,何人赠予,有何意义,拾扇还人不过举手之劳,一声道谢已是极好的回报,又岂能挟恩图报?若真如此做了,想来娘亲有知,一定会失望的。
  说完之后,少年又有些后悔,因为周先生并未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地喝着杯中的水,他心想是否话说的不够婉转,拂了先生的面子?
  炉中的干柴噼里啪啦作响,两人皆未说话,直到周先生喝完那杯水后,他伸手揉了揉懵懂少年的头发,起身说道,“你能如此想,我很欣慰。”
  “换作旁人,也会如此的……”
  少年不好意思地说道,被一位授业讲学的先生如此夸赞,说没有开心,那是不可能的事。
  “不要妄自菲薄。”
  周先生刮了下赵逸尘的鼻子,在少年执意相送下走出了街巷,他回身看着少年郎往回走的背影,双手插袖,在这四下无人的街角处悠悠开口,“道理皆在书上,人人可观;做人却在书外,全凭本心。”
  “只是最易变的,恰恰是那颗大多数人自小即有的赤子之心,人生万里路,途经千百事,谁又能固守本心丝毫不变呢?”
  “身处贫穷家,所求只是知足二字而已,可若是日后家财万贯,鸿运当头,更有滔天权势,还会仅仅满足于知足二字吗?”
  他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随即蹙眉自问道,“那我呢?”
  没有回答,这位先生只是抬头看了眼有些阴沉沉的天色,彻底走出了三圣巷。
  
  梓城共有两个菜场,南菜场最为靠近三圣巷,规模虽不比东菜场大,但这段时日可谓生意兴隆,尤其是门口摆摊的香火铺子,老板连银两都快收不过来了。
  
  铺子外,隔着人群而站的少年斜目而视,既不跟着人群挤进铺子买香蜡黄纸,也不学其他与他穿着类似的孩子伺机而动,想要趁机捞些“货物”,他就这么站在人群外,嘴里啃着一个苹果,等到稀疏攘攘不算,直到人群完全散去,他才丢掉那早已啃无可啃的苹果核,双手在那本就算不上干净的破棉服上擦了擦,大踏步走进铺子里。
  
  “边儿去!”
  
  铺子老板正乐呵呵地数着今天的收入,一抬头就看见少年,心里嘴上都直言晦气,他一把从旁拉起扫帚,作势就要赶人。
  
  “我买!”
  
  少年从怀中掏出五枚铜板。
  
  “不卖,谁知道你钱从哪来的,准是不干不净,到头来又找我头上。”
  
  “你放屁!小爷我自个……捡到的。”
  
  话到最后,他小声嚅嗫道,许是不是自个儿挣的钱,底气都弱了几分。
  
  “不卖不卖。”
  
  铺子老板将扫帚放回墙边,坐回躺椅上对着少年摆手。
  
  “有生意你不做,李老头,你是不是傻!”
  
  李老头充耳不闻,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快走,打烊了。”
  
  “今天小爷我还就买定了!”
  
  少年勃然大怒,将手中五枚铜板往案板上一拍,惊得李老头站起身来,正欲大骂一顿之时却是看到少年眼眶通红,摆明了一副委屈模样,李老头哪是吃这一套的人?但想了想时节,还是打消了动手的念头。
  
  “真是捡的?”
  
  少年用力点了点头,“是偷的话,命给你。”
  
  “切。”
  
  李老头嗤笑一声后,还是将那五枚铜板拿过,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先说好,你这钱,就只够买三炷香。”
  
  
  “再加对蜡!”
  
  “你小子……蜡可以给,但钱后面补,十枚铜板。”
  
  少年咬了咬嘴唇,内心宛如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妥协道,“行!”
  
  “口袋不要,我自己揣。”
  
  他补了一句,将那棉服下摆微曲呈袋状,示意李老头放在里面即可。
  
  “不收钱。”
  
  少年闻言脸色微变,但还是不改初衷,“不要,我自己揣。”
  
  “死鸭子嘴硬。”
  
  李老头懒得搭理他,将三炷香与一对蜡放进他的棉服下摆,看着他兜着东西走出菜场,等到了人群汇集的街巷之上,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怎么,原本在他面前还趾高气扬的少年缩着脖子低着头,快步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诶,老李,亏了啊。”
  
  旁边水果摊的年轻汉子走了过来,刚才人群散去,再加上先前少年说话声本就大,“可怜这种人干嘛?你发一次善心他顺着意就要来下一次,我看你那十枚铜板,多半是打水漂咯。”
  
  年轻汉子凑近李老头,低声道,“这小子先前在周汉子那里吹牛说能劈材,结果连斧头都提不动半柱香时间,周汉子看他可怜,还是包了他那天的伙食,给了他五枚铜板。”
  
  李老头愣了愣,轻声道,“这样啊…”
  
  
  傍晚三更,少年一人提着不知从哪找来的灯笼,独自走在城南外的土路上,去往那乱葬岗。
  
  来的一路上,少年其实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却是无力。
  
  他自小孤苦,五岁那年扶养他长大的爷爷就去世了,老人向来性格孤僻,连带着他自小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主,更恶毒的,还说他是“天煞孤星”,逮谁克谁。若非是赵逸尘娘亲,他也活不过五岁那年。
  
  但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千万千万,苏姨娘不要怪罪他才好。
  
  乱葬岗的坟包虽多,但立碑而没写名字的,就那一个,少年没花多少时间便在左侧以里找到了赵逸尘娘亲的坟包,饶是心中已然接受了苏姨娘离世的事实,可看着眼前的坟包,少年嘴唇仍旧颤抖不已,灯笼一丢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郑而重之地将香蜡放在左手边后,少年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苏姨娘离世之时,他有想过前来探望的,只是在三圣巷众人的心中,对他的印象实在是不好,他只能等到尾七结束之后。
  
  “姨娘,牙子不懂事,来的时候也不管日子就来了,您不要生气。”
  
  少年把蜡在灯笼上点燃,接着将一对蜡烛插在坟前,就着蜡火点香之后,却是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慌忙站起身来。
  
  不知何时,赵逸尘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尘子。”
  
  他瘪了瘪嘴,低下头,有点不敢看赵逸尘,好像自己不该只是做到这种程度,但又确实是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牙子……谢谢。”
  
  赵逸尘左手捏着衣角,想要斟酌语句,却无论如何都婉转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别偷东西了。”
  
  少年愣愣不语,继而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逸尘,声音微涩,“我没偷…”
  
  “我没别的意思…多少钱,我帮你给,只是之后,真别……”
  
  “我说了,我没偷!”
  
  少年大吼道,一双拳头攥紧,如果不是天色已晚,都能看到少年那满脸涨红的脸。
  
  赵逸尘默然不语,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口袋,走上前将布口袋递给少年,“这里面有十枚铜板,如果不够,我们再想办法,你先还给人家……”
  
  少年一把将赵逸尘的手掌甩开,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在这寂静空旷的乱葬岗里,少年粗重的呼吸声却是清晰可闻。
  
  “赵逸尘,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是三圣巷里人人夸奖的寒门孝子,我张子亚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算我拿着钱去买这些东西,也会被人以为是偷的抢的,我上街只敢缩着脖子埋头走路,怕别的地痞流氓让我去偷去抢,连给姨娘上香也只敢偷偷摸摸!赵逸尘!你和那些人根本没有区别,你根本不配当苏姨娘的儿子!”
  
  少年哽咽大吼,上香未毕,人已是径直往坡下跑去。
  
  人生最在意的三个人,爷爷和苏姨娘都死了,本以为儿时玩伴与其他人不同,不曾想亦是如此,半夜三更,一个少年,跑着跑着,想着想着,没来由委屈地放声大哭起来,但他仍旧没有停步,更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一边哭一边跑,倔强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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