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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楚红衣来到竹林深处的竹屋前，落白不动声色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竹篱围成小院内，一间极其简朴竹屋立于其中，环境清雅幽静。
院内晒着各种草药，走得近了，可以闻到竹屋旁的小厨中飘来的浓郁的药香。
进到竹屋内，屋中只有一桌一床一榻，榻前摆了张书案，榻旁是一排药柜。
望着床榻间隔着的那扇屏风，落白的眉头不由轻皱了一下。
殷无病心知二人必然有许多话要说，将茶水放到桌上就主动退出屋去。
楚红衣在桌前坐下，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落白也在桌前坐下，盯着楚红衣，逡巡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日为何不在城中等我率援兵到来？
楚红衣放下茶盏，摇了摇头。
楚红衣启国荒废已久，国库空虚，兵力不足，战力更是不堪一击。启晟登基不到一载，根本来不及有所作为。奚国这时来犯，本就趁人之危。敌方战鼓已响，我方若不迎敌，一旦军心溃散，哪里还能撑到援兵到来。我这主帅不上，难不成你让启晟这一国之君上阵杀敌？
得知你落崖的消息，他疯了般派人寻你，找回来的却只有者半幅面具。众人皆说你恐怕已遭不测……
楚红衣所以为了给我报仇，他就让你领兵踏平了奚国？
不，是我执意。
楚红衣哦？这可不像你的行事风格。
我不信你会死，怕是他们将你俘了去。可找遍了整个奚国也没有寻到你。你……为何性命无虞，却不送信回来？
落白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可是楚红衣却知道他的内心并非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楚红衣想到了那个梦，还有梦里发生的一切。那个朝她开枪的人，有着一张与启晟同样的脸。正因为如此，她曾经那么信任过他。
楚红衣我不打算回启国了，你与他终究是兄弟，有你在，启国无忧。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楚红衣不打算将那个梦告诉落白，她避开话题，对落白下了逐客令。
落白虽不知楚红衣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不愿说的，他素来不多过问。
从今以后，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楚红衣你若离开，启国怎么办？
启国如何，与我何干。从始至终，我帮的都不是他，而是你，别忘了，我也欠你一条命。
说到这里，落白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放到桌上。
楚红衣这是……
这是离开前，我找他要来的。你本就不欠他什么了，如今物归原主，去留随你。
楚红衣看见那只荷包，眸光微动，拿到面前打开，只见里面是一簇头发。
六年来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向楚红衣袭来。
那一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在那个鬼气森然地冷宫里，她笑着对他说：“你是鬼吗？正好，我也是……”
那一年，她十五岁，他十八岁。在那个磅礴大雨中，她告诉他：“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所以站起来，活下去，然后取而代之，结束这一切……”
那一年，她十六岁，他十九岁。离开的那天，她交给他一只荷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这里有我的一缕头发，代表着我将性命交予你，你要坚信我一定会回来，无论多难都要等着我，到那时我们一起还这启国一个清明盛世。”
那一年，她十八岁，他二十一岁。离开两年，她回来了，带着万余兵马，褪去了女儿家的青涩，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说：“阿晟，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一年，她十九岁，他二十二岁。他甘愿背负不孝的骂名逼宫篡位。她笑着对他说：“阿晟，你没错，即便全天下人因此与你为敌，也还有我陪你一起与天下人为敌，替你守住这江山。”
如今，她二十岁，他二十三岁。他登基继位，她那如鬼魅般的面容哪配与他比肩。
于是为了巩固皇权，他迎娶朝臣之女，后宫佳丽无数，而她依旧是他的将军，为他征战沙场，守住启国江山。
只是即便没有当日落崖，这江山她也无法再为他长久守下去。
朝堂之上，哪里能容得她一介女流执掌兵权，而他也早已扛不住朝中压力，起了收她兵权的心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若非奚国突然来犯，还不知被夺了兵权的她，会被如何发落。
楚红衣从荷包中取出那簇头发，起身走到窗前，抬手一扬，任由着风将发丝吹散开去。
再回身时，楚红衣的眸子愈发清亮坚定，再也看不到犹豫与不舍。
楚红衣从现在开始，我命由我，无关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