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识

　　人世间的第一次相逢，总难在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多少带着喜悦和高兴，要不，怎么都说喜相逢呢。当然，一见钟情印象肯定深刻。
　　乌江书院，丙字斋。
　　当海芋走进丙字斋，本来喧哗的书斋，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对着新来的先生，十几双好奇的眼睛开始了上下打量。他们觉得，这个走进来的先生看上去比较和善。今后的日子，也许不会太难过。
　　海芋并未开口说话。他在找几张曾在窥天镜中出现过的脸。在看到某几张熟悉的面貌时，海芋瞳孔蓦然一缩。心底升起浓浓的不解。
　　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趁这三十位学生打量自己的时候，海芋也在打量这些学生。人族和妖族各自为伍，泾渭分明的结成两派。不过，毕竟是人族地界，数量上还是人族占优。而且，还是占了上风的那种优。这些学生当中，最小的十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正是好动的年纪，稚气未脱，刚从家中出来，对什么都好奇。无所畏惧。有的喜欢成群结队，三五成群。虽然相识不到一天，但已经颇为熟稔。倒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有的呢，看上去又比较安静沉默，在自己的一片天地深思远虑。偶尔被别人搭话，也是随意敷衍。啊、嗯、好作答。这种，比较独立。还有一些，神色倨傲，你不和我说话，我就不和你说话。这种，是二世祖。背后关系错综复杂，最难管教。
　　“好了，刚才在外面九尺台上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以后，不才区区在下就是诸位的总教习。不管有什么事情，打架斗殴，学习困惑，生活修行都可以找我。虽然不一定管用。哦，对了，应该是除了情感咨询以外的事情，都可以问我。现在，轮到在座的各位了，来。从最左边一排开始，依次往下。最后一个接第二排的最后一个，依次往上。据此类推”。说完，海芋伸手示意最左边的少年开始。
　　“请，请见诸位，我，我是乌柏。妖族，家住西荒。”
　　话音刚落，海芋就发现学斋里的人族学子脸上隐隐露出戒备与轻视。这个乌柏，看上去没有丝毫妖族特征，没想到却是妖族。不过，褪去了妖族特征，怕是修行难成。怪不得舍近求远，不惜跋涉千里来乌江书院。而且，这个妖族，还是个左脚残废的跛子。
　　“见过诸位，小子文竹。人族，汉国人氏。”
　　“你们好，俺是鹰不泊。人族，本地人氏。”
　　“见过诸位，本姑娘叫郑涛。人族，汉国人氏。”
　　话音未落，学斋里已是议论纷纷。
　　“她的声音怎么这个样子，光听声音不看人的话，我还以为是个男的。”
　　海芋看见小姑娘脸上并无异常，想来是从小经历多了。不愧是汉国公主，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涵养和气魄。
　　“见过诸位，小女子司马芫华，人族，魏国人氏。”
　　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动听。和刚刚郑涛的声音简直是云泥之别。海芋发现，那个妖族小子正偷偷打量着司马芜华。不过，你看归看，你脸红什么。
　　“诸位安好，本公子夏泽漆。人族，夏国人氏。”
　　“诸位好，我是张佩兰。妖族，现居西荒。”
　　“诸位安好，学生李苍耳。人族，魏国人氏。”
　　“诸位请见，小生赵陵游。妖族，来自东海。”
　　“诸位见好，在下……”
　　全部说完，全班三十名学生。其中来自妖族的学子只有六个，剩下的全是人族。不过，也算是正常。毕竟，乌江书院是人族地盘上的以人族为主创办的书院。来此进学的妖族，如若不是在族里备受轻视，修为难进，又有谁会离乡背井，跋涉万里求学。求的，不止是道德历史，社会演变，朝代更迭。还有，修行。
　　稍作了解，海芋就让学生们想办法选一个斋长。帮助组织和管理这三十名学生。结果花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一个所有人都同意的方法。果然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要想办法选一个斋长。
　　“既然你们做不到，那就我来决定。你们自由推举吧，可以选别人，也可以推举自己。”
　　“先生，万一我们每个人刚好选了自己怎么办?我觉得还是我的方法最好，看谁修为最高，拳头最硬。”
　　听到这话，海芋仔细看了看发言的人。是那个夏泽漆。夏国皇子，都被发配到远离夏国宫廷的书院了，应该是个不被他爹宠爱的儿子。这家伙，看样子是个刺儿头啊。拿小本子记好，以后重点“照顾”。
　　“不会的，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坐那个发号施令的位置。”海芋笑眯眯地对着夏泽漆说道。同时心里在小本子上又记了一笔。来日方长，给我等着，小子。
　　“既然这样。那我推举那个妖族残废，乌柏。”说完，夏泽漆还满脸笑容的朝乌柏吹了下口哨。
　　这家伙，不给我面子，居然还敢吹口哨。看来，这恩怨咱俩结定了，结死了！砍都砍不断的那种。
　　这时，不少学生也趁机起哄，推举乌柏。
　　于是，海芋让全斋的学生安静下来。并说道：“刚才呢，我仔细数了一下。推举乌柏的学生数量已超过半数。乌柏，你愿意当这个丙字斋的斋长吗?”
　　乌柏满脸通红（海芋估计是被气的）地说：“当就当，我凭什么不能当。”
　　干得漂亮，少年。不蒸馒头咱争口气，不过，妖族吃馒头吗。
　　把脑海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之后，海芋宣布以后丙字斋的斋长就是乌柏。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毕竟，今天只是开学，让学生和每个书斋的总教习混个脸熟就行了。不算是正式开课的时间。
　　走出丙字斋，海芋面色凝重，长叹一口气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窥天镜见到的那一幕：乌柏，司马芫华，鹰不泊，文竹，郑涛，夏泽漆六人正在绝仙阵中，苦苦支撑。三千五百年来，每五百年一次的神魔冢大战，魔族的绝仙阵十死无生。从来没有人或妖能在绝仙阵中活着回来。正是因为当初在窥天镜中见到的这未来的一幕，海芋才决定要在乌江书院当先生，看看是不是会遇上绝仙阵中的这几个人。没想到真的出现了。
　　可是，他们几个又怎么会在绝仙阵中，他们又不是我镇魔殿所属。难道是日后才加入的镇魔殿。可是这也不对啊，镇魔传承，向来都是在每次神魔冢大战结束后，由幸存的镇魔卫在天下寻找传人。凑齐一万人以后，五百年内，由上一任镇魔卫通过口耳相传，将其传承交给下一任镇魔卫。况且，为了镇魔卫的安全，中途绝不可能有人或妖突然加入。特别是马上就到了下一次神魔冢大战。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加入镇魔殿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在这时，海芋发现那个名叫乌柏的妖族学生正一瘸一拐的向他走来。走到海芋近前，乌柏看上去神色颇为紧张，脸色通红。额头微微冒汗。不知道是天生脸就红，还是天生脸遇事就容易变红。
　　“先，先生，我，我想辞掉丙字斋的斋，斋长。”经过了短暂的犹豫。乌柏还是开口说道。
　　“怎么了，当斋长有什么问题吗？”海芋面带微笑地问到。
　　也许是海芋的微笑感染了乌柏，使他说话流畅了许多。“没什么问题，但我是妖族。”
　　“这个没有问题，既然是人族推荐的你，那你妖族的身份无关紧要。”海芋一脸认真的对着乌柏说道。
　　听了这句话，乌柏眉间额头的皱纹慢慢地舒展开了。但是，很快又重新邹起，“可我还是个跛子。”乌柏语气低沉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可是这和当斋长有什么关系，你觉得你的腿会影响你做事，影响你当斋长吗?”
　　“当然不会。只不过，从来没有长辈让我做这些事，也从来没有谁相信我能够做好这些事情。”说完，乌柏的双眼满是黯淡。不过瞬间又恢复如常。因为从小到大，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早就过了伤心难过的年龄。而且，乌柏知道这是先生为了在夏泽漆面前争胜，不至于堕了面子，才故意这样做的。与其等先生开口，不如主动辞让。这样，双方面子上都好过。他也不用感到难堪。
　　“既然如此，我觉得你没问题。可以胜任丙字斋斋长。你觉得你有问题吗?”海芋面带笑意，一脸轻快地说道。
　　乌柏蓦然抬头，望着海芋。却没有从海芋的眼神里找到一丝敷衍和玩笑。只有他未曾见过的认真。这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一种之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所以，这种感觉难以表达。但，十分愉快。
　　看了一会，确定海芋并不是在开玩笑。乌柏露出笑容，迎着早上的阳光，自信地说道。
　　“没问题，我觉得我可以胜任丙字斋斋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