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生的骄阳在湖泊上留下淡淡光晕，我们的蒸汽船驶过这片迷雾，这些古铜色皮肤的土著人带着呼吸罩，穿着白色的密闭制服，正费力的转动涡轮机的手摇杆；几公里外，从乳白的云雾中升起众垄的山峦，参差不齐的山巅锯齿割开了天穹，视野刚好遮挡住第二颗悬挂于天边的卫星。
　　这潭胡泊的雾水中混有瘴气，大多来是死去水藻和水生动物留下的尸体腐烂所致，我没有任何防备的就走进了这片水域，随行在我身边的智仆机器球自动给我打开了一个隔离罩。
　　掌舵的船长哼唱着独特韵律的歌，几名水手用简易的杠杆装置，把撒在水里的网打捞起来。网中的猎物便是他们的晚餐，我发现这些土著总是喜欢围成一圈，用某种仪式感谢自然的赠与。
　　通过谈话，我了解到他们把这颗星球称为拉塔伊尔布，意为“生命摇篮”。这些刚刚开智的副本人类文明落后到还未发展出像样的航天技术，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宇宙的全部。我对此默不作声，用真相强行去打破一个世代相传的传统不是什么好事。加之我的智仆机器球探测到这个维度存在算力波动的异常，在找到异常前我可能还会和这群家伙待上一阵，没必要自找麻烦。
　　“我们的世界曾经来过几位像您一样的神使。”其中一位土著虔诚地说。
　　“我不是神使。”我说“我是位星丝工程师。”
　　这样说也没什么用，因为对于这些人而言，我在没有穿戴任何防护服的情况下，能安然无恙的生存于充斥剧毒空气的毒湖中，已经是种神迹了。而我本人也没有闲心向他们解释生物立场的基础原理。
　　超阈领主们不记得自己拥有过这块领地，不过该宇宙依然属于星网可以接触的疆域，对于我们而言，所见之物皆为所得之物，在超阈人类强大的算力技术面前，对外宣称归属权是根本不需要的形式过场。但这样也造成了不可避免的麻烦，因为我们对自己疆域里，那些低等智慧生命的人文地理一无所知。意味着我必须重头学习了解这些副本人类的人文传统。
　　“你们口中上一个神使到来的时间是多久？”我问。
　　“大概是二十个白轮前。”他说。
　　这个星球的卫星在公转时，会周期性的与中央恒星重合，发生日食。称之为一个白轮，那么他的意思是在二十个日食前。我简单计算了一下该星系的公转轨道，发现一个周期是5个地球年，用太阳系的纪年法，也是一个世纪前的事儿了。
　　船抵达了对岸，我们换上了另一个载具，一艘不大的蒸汽飞艇。迎接我的是一个大胡子。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人？”
　　“这是神使，哈德森·弗珀。放尊重点。”跟着我的那个船长对男人说道。
　　“对于我而言，神使只有一人，那就是厄加特的那位先知。”这位叫哈德森·弗珀的人瞟了我一眼“你看上去不像一个神的使者。”
　　我说:“而你看上去也不像个信徒。我不求你的尊重，但我要你带我去那个叫厄加特的地方。”
　　“既然你是神的使者，那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引路？”他叉着臂膀，向我发问。
　　我当然没法向他解释清楚要是我在底层宇宙使用算力技术会轻易的被敌人追踪到行踪。我屏蔽了大部分的算力技术使用，把自己的意识暂且封存在一个极其容易受伤的物质躯体里，只留下智仆的保护协议。
　　“他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穿过了整片瘴气湖。这不是神迹吗？”有个水手说道。
　　但哈德森并没有理会他。
　　“你只管带路就好。”我说“之后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赛德尔，你看到了吗？傲慢，无礼，还带有自以为是的高贵。魔鬼有很多种形态。”哈德森怒斥着那名与我同行的船长，同时和我拉开距离“赛德尔，我警告过你的。魔鬼会诱惑你，他们用勾引你欲望的方式来达到亵渎的目的。”
　　我无奈地说:“这里没有人要亵渎谁。你大可把我也当成一位朝圣者，我不在乎。但我必须去那个叫厄加特的地方。”
　　“哈德森，这是个误会。”船长赛德尔在一旁劝说道“我拿塔伊尔布的雷霆之怒保证，这位神使没有向我索求过任何肮脏的欲望，他绝对不是魔鬼。”
　　“他甚至用魔法帮助我们修好了损坏的引擎和通讯机。”一位水手说道。
　　“对，不然我们就困死在那毒湖里了。”另一位补充道。
　　哈德森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似在用猎人般敏锐的直觉对我进行更深层次的判断，这种氛围又接连持续了好几分钟。紧张的气氛才随着时间的流逝缓和了下来。
　　终于，他摆摆手，对我说:“上飞艇。顺便帮我把船里要运的货物装上去。”
　　周围的人除了我之外，都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等他转过身去时，我才发现他的右手在腰间压着一把武器，看上去像一个用高压瓦斯气体触发的喷射装置。方才明白其他人紧张的原由，刚才这把武器的乌黑洞口正对着我的头呢。
　　等我上了飞艇，才指着他腰间的那个武器问到:“这是什么工具？”
　　“这叫兽枪。”他瞟了我一眼，说“先知在上。你对常识的缺乏程度简直令人窒息。路途上我们会遇到不少野兽，这个东西是保护我们安全的。”
　　“这是枪？”
　　“当然，不然你觉得它是什么，魔法棒吗？”哈德森拉动这飞艇的发动机，齿轮发出咔咔的声响“你们那里没有枪？”
　　“我们在很久以前就不用这些东西了。”我看着这些原始的机械结构，对这种古董瞬间来了兴趣“我能摸摸吗？”
　　“当然……不行。”他拒绝了我“我还没傻到把自己的枪交给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