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晓柔

　　陆晓柔，初中生，已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出生于十四年前，是和哥哥一起降临于世的异卵双胞胎妹妹。也就是说，如果医生先接下了她的话，也许她就可以拥有一个弟弟了。
　　但是事实上从小到大一直是她在照顾哥哥——从她刚懂事的时候起，记得母亲对哥哥说要让着妹妹这样的话，结果哥哥却当着妹妹的面哭起鼻子来，还是被她安慰好的；
　　而在家庭发生巨变之后，也是她先想着去做一些兼职打工什么的来补贴家用，而哥哥那段时间只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过幸好有晓晓这个开心果的到来，渐渐地哥哥也走出阴影了，能够为家里分担压力。
　　可能是女孩子早熟一点吧，从小她都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照顾，而且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哥哥保持着微妙的身高差，也更有身为“姐姐”的说服力。
　　但也可能是对妹妹太过依赖，哥哥他一直没有身为哥哥的自觉，总觉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妹妹来帮忙解决，不管是作业的问题，还是老师要求家长签字的成绩单，妹妹都可以帮忙搞定，故而哥哥一直没有足够的成长。
　　所以在面对那场重大的打击的时候，他意志消沉了许久。
　　砰砰砰
　　晓柔正在切菜，突然想到了哥哥小时候的囧样，在心底乐了一下。
　　今天早上把小妹送到幼儿园里了，虽然是周六，但是幼儿园之前放了小假所以调整了上课时间，小妹要在新幼儿园待上一整天，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害怕？
　　前些日子才把小妹从姑姑那里接回来，原因是姑姑要出远门，所以没法再照顾她们的这位妹妹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用姑姑的话说，小妹已经懂事，同时她和哥哥已经会自己打工糊口了，所以就算姑姑抽身离开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虽然她和姑姑也不怎么亲近，尤其是父母的事更少了和她的来往，但是姑姑照顾小妹到这么大也算是帮了大忙，总不能叫几年前还是小学生的她和哥哥去照顾那么小的孩子。
　　而到现在她感觉可以和哥哥撑起家里的重担，能够照顾起两个妹妹，也没必要指责姑姑有些无情，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想到几年前那时候晓晓已经和她们住在一起了，那时的晓晓就像现在的小妹一样大，但有时候比哥哥还要让人放心。
　　一个人忙碌的时候，晓柔总喜欢回想以前的事，回忆有的泛着苦痛但也有的让人感到幸福。她虽然不喜欢回想难过的经历，但也会正视它们、不去逃避，这可能就是她比哥哥更快成长的原因吧。
　　梳着爽利马尾的少女，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
　　“哥哥真是的，说了让他给晓晓做饭吃，居然趁着我送小妹的功夫和晓晓偷跑了！”
　　少女化幽怨为力量，邦邦邦，把胡萝卜条快速切成丁。
　　“总是不知道节约，都说过多少遍了，还是馋外面的食物，真是不像话。”
　　粉红的小嘴巴嘟起来，挺翘的鼻子可爱地皱了一下，少女有一些不平，明明新闻报道过了那么多不合规的商家还有不干净的食物，哥哥还是不肯听她的话。
　　“就算哥哥不想做饭，也可以等我回来做嘛，以前不都是这个样子……”
　　算算时间，哥哥和晓晓也该回来了吧？
　　少女纤细的手端起锅添上水开火，准备在它煮好之前在客厅等等哥哥。
　　晓柔解下围裙，白净的手背上有些透明感能看到些许青筋。
　　先挂在门后吧，少女心里想着同时有了动作，轻轻抬手、挂上围裙，简单的动作却有着熟练的美感。正要转身回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却听到了楼道走廊里传来“嗒嗒嗒”的熟悉脚步声，是妹妹晓晓无疑了。
　　就算是成熟的姐姐也会有孩子气的时候，虽然她仅是初中生的年纪，但是在晓晓和小妹的眼里，已经是一位成熟可靠的大姐姐。
　　她想要在门口吓哥哥一下。
　　小手顺手转动了锁具，是在外面使用钥匙开门时就可以控制的那一个，这样哥哥他们回来时就会以为自己还没有回来，然后自己再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抱住哥哥，吓他一跳。
　　在她很小的时候经常和哥哥这样玩，可以算是童年回忆了。
　　等啊等，他们居然不开门还在外面聊起来了！
　　她不是想偷听，而是为了关心哥哥和妹妹为什么不回家……
　　少女可爱的小耳朵紧贴在了房门上。
　　“你没拿钥匙吗？”“哥哥没拿钥匙吗？”
　　听到了这样的话，这两个小呆瓜，偷偷跑出去买好吃的居然忘记带钥匙了，哼哼，要不是我回来，你们都要被锁在外面了。
　　是现在给他们开门呢，还是等一下再开呢？
　　心里想着这些，正要打开门，却听到了“撑腰”这样的话。
　　什么，哥哥什么时候居然学会安慰妹妹了？
　　还以为他一直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的，只会等着身为妹妹的自己来安慰他呢。
　　但是听到“撑腰”这样的字眼，少女心中有了一丝丝的怨念，什么嘛，明明是自己和哥哥一起长了这么大，比晓晓要和哥哥多生活了好几年呢，和哥哥一直亲密无间那么久，结果反而自己要成为哥哥对立面的感觉。
　　虽然说她也知道不是这个意思啦，而且也知道不该对妹妹有这样争抢哥哥的想法，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些吃味，明明哥哥都没有安慰过我！
　　但是身为姐姐总是要有一些仪态，而且哥哥也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敢有这样与妹妹对立的念头，那么就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就没问题了吧？
　　正要打开门，转念一想，不能表现出自己好像偷听的样子，虽然说自己没有在偷听，要不要装作是在做饭然后听到他们回来，正好来到门口听到了一些呢？虽然说是因为担心他们怎么不回家，但是自己没有在偷听，所以就算装作刚刚从厨房出来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不对的吧，只是不想让哥哥误会自己在偷听罢了，等等，都说了没有在偷听啦！
　　少女内心和自己争吵着，小心地离开门快速进到厨房里。
　　有了！铲子，刷好的锅里面刚才放着的铲子，里面好像有点水分残留。拿着铲子就出去了，晓柔没有带上围裙，因为刚挂在门上忘了取，而且为了快点开门也没必要穿围裙浪费时间。
　　咔嚓，门开了。
　　看到门外哥哥惊讶的脸，晓柔感觉自己在偷笑，没想到我已经到家了吧？
　　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晓柔伸出手去捏了一下哥哥的脸，已经好久没有像是这样子做了，手感变了许多，但在很久之前哥哥的脸是肉乎乎的，现在有些软但又有些紧，唔……
　　“不是要撑腰吗，哥哥？”哼哼，小时候可都是妹妹我给你撑腰的。
　　收回手，指尖摩挲着，也是不错的手感，和小时候的肉乎乎相比各有千秋。
　　说了几句，哥哥没有接话，晓柔想赶快回去了，不然怕自己要笑出声来。
　　让哥哥和晓晓快点进来，她心情不错地去准备食物了，一会儿还要准备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出去吃呢。
　　沙发上的陆晓杰感觉自己如坐针毡，明明是柔软的沙发垫啊？怎么坐怎么都感觉别扭……
　　妹妹在一旁坐的乖巧笔直，似乎是在准备迎接考试一样，小脸紧绷着。
　　“咳咳，妹，妹妹。”陆晓杰小声地对身边的妹妹说道，“你的姐姐她，在你犯错时一般会怎么对你呢？”
　　妹妹身子好像颤抖了一下，也扭过头来小声地对他说，“姐姐，她会绑架我的小熊……”
　　“小熊？”
　　“是呀，就是我最喜欢的小熊，我每天抱着它才能睡好，但是如果我不听话的话，姐姐就会说把我的小熊拿去……”
　　陆晓杰扶额，还以为会是打小屁屁呢，原来只是这样啊。
　　“那她通常会怎么对我呢？”
　　“啊？”
　　“就是说如果我惹她生气了，她会怎么对我呐？”没有原身的记忆，就会像这样遇到尴尬的情况，不知道是自己和原身的意志融合了，还是说他因为什么缘故失去了意志，而自己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
　　“哥哥你自己不知道吗？”
　　“哈哈，我记不得了……”他挠了挠头。难道说要说出来“自己”其实并不是“自己”了这回事吗？他感觉可能瞒不住了，虽然现在两个妹妹都没有表现出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的疑惑，但是原身朝夕相处的妹妹们自然是最为熟悉他的，那么她们很快就会察觉不对劲的吧？
　　就算很舍不得，但是他也做不到一直欺骗她们，隐瞒自己代替了原身这样的事……
　　就算真的很想拥有这样可爱的妹妹，守护她们成长，但是他不想代替别人来爱护她们，而希望自己是自己的身份来照顾妹妹，们。
　　那就等那位妹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和她道歉吧。
　　“哥哥？”坐在身旁的妹妹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哥哥怎么呆呆的？”妹妹天真的话让他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妹妹身边走神，也许是妹妹身边萦绕着让他感觉安心的氛围，从而可以更加放松地思考？
　　“没事啦，只是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原来打算等妹妹长大，等她长大成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再告诉她自己不是真正的哥哥，而是一个占据了她的哥哥身份的可悲魂灵，也许她会看在他照顾了那么久的情分上减少一些对他的厌恶，甚至可能原谅他，这也是他心里一点不愿说出的小心思。
　　但他来到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意愿，当然对于拥有妹妹这件事他是非常开心的，所以过错也不全怪他吧，大概。
　　突然出现的“新”妹妹打破了他的妄想，所以他需要直面现实，而不是期待自己可以蒙混过关假扮“自己”来心安理得地和妹妹生活在一起。
　　陆晓杰鼓起勇气，想好一会儿要怎么和那位少女解释。
　　简单地炒了菜煮了米粥的晓柔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还有人要吃饭吗？”
　　“要！要喝一点点粥！”坐在身旁的妹妹举起了小手。
　　“快来厨房端，我给你盛好了。”晓柔回应道。
　　“好~”
　　看样子姐姐不怎么生气，晓晓心里想，这样姐姐就不会把我的小熊拿走了吧？晓晓虽然刚吃过了东西，但是每天喝姐姐做的粥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今天就只喝一点点好了~
　　帮着姐姐大人端好了汤和菜，放在平时吃饭用的茶几上，看到哥哥还是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什么，一动不动的。按照晓晓的经验，要是自己在姐姐忙的时候偷懒不干活，她就会说自己，那么哥哥现在就危险了！
　　晓晓端上自己的小碗的时候，用小眼神提醒哥哥，但他好像没有注意，还是呆呆的坐在那儿。看样子哥哥要危险了，晓晓看着姐姐她忙来忙去，最终走到了哥哥的面前，哥哥危。
　　面容姣好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些不满地盯着自己，头发有一丝粘在了额前，她弯下腰俯视着自己，眼睛里似乎在说：你有罪！
　　一惊，正欲起身弯腰道歉，但是没想到却碰到了对方的额头，“咚”的一声，两个人都叫了一声。
　　“啊！”
　　少女即便是惊呼也是动听悦耳的。
　　她有些感到意外地捂着额头揉着，好像对哥哥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感到奇怪。
　　但是好像二人好久没有这么亲近了，小时候他做错事会大大咧咧地挠头道歉，但是那些事后他只会沉默不言，和妹妹交流得越来越少，幸好在不久前有所好转，她认为是晓晓和自己的努力让他能够重新变得积极乐观起来。
　　最近哥哥迷上了阅读小说，她抽空的时候也想要看看哥哥的兴趣，发现是一些“穿越”“替身”等话题的什么小说，正好哥哥也是初中二年级了呢。
　　但是哥哥好像不想自己了解他的兴趣，甚至好像有了自己的秘密瞒着妹妹，真是不坦率呢。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身前的哥哥放下了捂住头的手，不知道有些什么话想要对妹妹说呢？
　　陆晓杰有些紧张，但还是说出了口，可能是碰的这一下让脑子有些迷糊了，也许要等到更合适的时机？但是话已至此，还是说出来吧，希望她们不会怪罪自己……
　　“到房间里说。”
　　晓柔看着哥哥走进了他的房间，于是跟了上去，“什么事呀？”
　　快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晓晓，晓晓正在乖巧地小口小口地喝粥。
　　踩着小拖鞋的小脚在桌子下一点一点的。
　　走进门去，顺手关了门，也许哥哥要说一些不想让晓晓听到的话罢。
　　所以特意来到房间里说。
　　“那个……怎么说呢？”陆晓杰犹豫着怎么表述。
　　“嗯？”妹妹静静地看着他，有些好奇。
　　“其实……其实，我，并不是你的哥哥……”用大勇气说出了这样的话，陆晓杰现在好像在等待着判决，紧张地看着身前的少女。
　　“嗯？”哥哥傻掉了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啊？
　　“其实我不是你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个身体里，变成了这个模样，也不知道你原来的哥哥去哪里了，对不起！”
　　少年弯腰低头，内心的迷茫和苦痛也在这一刻汹涌而出，只是感觉头晕目眩，身子向前栽倒而去。他还想要说的远不止是这些，但是身体感觉不受控制地无力，眼前竟然已经模糊一片。
　　“哥哥！”
　　少女惊呼，急忙接住倒下的哥哥，抱着他有些瘦弱的身躯在怀里，哥哥怎么会突然晕倒呢？手机、手机、急救电话……
　　关于哥哥刚才说的这些话，她一点也不会相信，她知道哥哥最近在看一些穿越的小说，据说初中二年级的男生经常胡思乱想，也许是哥哥摔到脑袋了，竟然把书里的东西当成现实了，她看到哥哥好像昏迷过去了，急忙伸手按住人中。
　　她心中焦急，快速打了急救电话，还安慰急哭的妹妹不要担心，刚小妮子听到喊声就冲了过来，现在挂在哥哥身上想要唤醒他。二人合力把他弄到晓柔的背上，然后忙背着他朝外面赶去。
　　哥哥并不太重，而且她也经常做兼职工作和锻炼，所以还是可以背得动哥哥的。
　　快速来到小区门口，焦急地等待救护车的途中她掐着哥哥的人中穴位，晓晓则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叫“哥哥”，声音带着哭腔，但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甚至还想要给哥哥做人工呼吸。
　　“你这个笨蛋，哥哥他还有呼吸，不需要做人工呼吸的，只要掐着人中等救护车来……”
　　她阻止妹妹的念头，手上动作不停。
　　没多久，但是又感觉过了很久，救护车终于来了，闪着灯鸣笛……
　　从小到大，晓柔一直被夸奖是坚强的孩子，因为她只会把最柔软、柔弱的一面显示给最亲近的人，但在需要的时候，她永远会做哥哥最坚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