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翡翠头面

　　二房园里海棠苑，等候多时的戚氏与安宁瞧着吓得脸色苍白而归的秦妈妈通报了安卿之言，戚氏当下脸色一沉，安宁更是气的摔了茶盏目光不善的望着下首圈椅之上稳坐如山的柳家孤女，柳叶清。
　　一袭上好蜀锦藕粉水仙领罗裙外加上好狐貂裘衣罩着枣红镂空盘扣袄子，眉清目秀的女子毫不慌张的神色倒不辜负柳老夫人打五岁入府一番辛苦栽培。
　　只可惜，当初名震天下的将军府柳家因战败兀姜部落而渐渐销声匿迹，那场大战柳家成年男儿皆没了，听闻噩耗柳大娘子散尽家财才从敌军手里换回她柳家人，可惜见到头身分离的那一刻，柳大娘子生生气死堂前，徒留七岁幼儿与五岁稚女。
　　若不是姑姑柳氏在上京，恐她们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任人欺辱！
　　“娘，女儿不过失手搡了她一下，你瞧她那样儿，要是女儿去宗祠跪了……”
　　“行了！”相较长相俏丽品行乖张的安宁，为母戚氏倒还沉得住的气的想了想自己适才命秦妈妈去听笙阁的作为，后才呵斥安宁神色淡然的望向一侧端坐的表姑娘柳叶清。
　　“不知叶丫头昨儿作为旁观者有何感想？”
　　这事儿本与柳叶清无关，可偏巧了落水那际她与皇商张家子一同相看于花园。
　　“呵，这事儿叶清自是未曾见得甚，怎能…有何感想呢…”
　　柳叶清虽得柳老夫人钟爱在安府有一席之地，可到底不是安府正儿八经的姑娘小姐，诸多事儿安府并不将她放在心上，如今出了这趟子不过皆因明家傅郎，虽是出了名学士之家之子，却不过庶母而生嫡母过继，算不得尊贵。
　　然，那郎君曾有幸一睹安卿容颜便一见倾心，求了嫡母邱氏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求娶。
　　惹得打小钟情于明傅郎的二房三姑娘安宁，昨儿在花园遇见从上房请安回来的安卿嫉妒的动了手。
　　“叶丫头也未免太过见外了”戚氏彻底冷了眼眸，有些不满眼前怯怯唯唯女子，低头抬手抚了抚身下跌坐脚榻梨花带泪趴在戚氏膝间的安宁。
　　“罢了，秦妈妈将前几日从岫玉阁取回来的翡翠水仙头送去听笙阁”
　　秦妈妈候在房中，得了戚氏意思即可命人取来了翡翠头面，这可是戚氏花了不少家底替三姑娘寻来的嫁妆，这头面做工精巧用的是一块帝王绿雕刻而成，是岫玉阁唯一一套称之堪比镇店的头面。
　　戚氏本出身国公府排名第九乃续弦嫡出子女，因安抚元娶了昭阳公主才被戚国公下嫁安伯公府庶房为妻，只为了巴结这得势驸马家。
　　就算如此，戚国公也没有给这个女儿太多傍身财产，只有三十抬嫁妆，三间铺子一百顷田地。
　　加上安顷元这些年虽晋了官职，却又是好色之徒，惹得戚氏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去摆平哪些妄图嫁入安伯公府成尊贵主子的花楼贱女。
　　以至于手中金币子所剩无几，连嫁妆也变卖了不少！
　　“娘子，这般便送过去了”
　　秦妈妈打了声招呼，便掀帘而出带着一两女侍去了听笙阁。
　　安宁见此不由长出一口气，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何出错，反而将目光落到了唯一目击者也是受了惊吓令张家子避之出府闹大此事儿的柳叶清身上。
　　柳叶清规规矩矩的坐着，腰间别着刚发下的大谋士的灵玉牌，余光察觉半挽发髻珠花点缀的安宁望着自己，不由回之温柔一笑的侧了侧身。
　　“我平生素来不喜谋客，平日里不仅心思繁重，还爱出谋划策若非伤及自身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阿宁！”
　　安宁摆明了是在斥责柳叶清，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些许含泪的憋着一股子傲气。
　　戚氏瞧着柳叶清这般模样忽的笑了，神色软了下来语气和善的将安宁扶起。
　　“叶丫头也及笄半年间，算是个大人了，加上你哥哥又去了军中，还需别与阿宁这妮子计较”
　　“二娘子说的哪里话，三姐姐性情率真，是外男求而不得的正妻，叶清一孤女性情粗糙着，哪里能与之相较”
　　柳叶清急忙起身行礼，惹得安宁噗嗤一笑，她才惊愕察觉失仪的红了脸颊。
　　“娘，你瞧瞧她！”安宁小声的道。
　　“行了！”戚氏白了眼不安分的安宁，笑着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出落水灵的佳人，不由心中有了一番打算的道：“听说老夫人给你在相看皇商张家，不知你可中意？且婶婶别的不怎么得力，不过做媒说项倒是有点经验，林家公子娶亲就是我去出面说的项……”
　　“叶清……不知二娘子的意思是…”柳叶清悄然抽回娇嫩玉手，有些抹不开面的道。
　　“哎呦！呵呵呵，我娘家表哥家有位郎君今年二十又一，是正四品少卿家中未有妻妾，相貌也算是端庄……”
　　戚氏说的正火热着，一侧候在的安宁听闻掩面偷笑的瞧着不知所措的柳叶清，内室之中诸人都看着笑话热闹时，上房老太太身边的李妈妈突然过了花园掀帘而入。
　　“诶……二娘子，李妈妈突然进来奴下都在忙着手中活计，就，就没瞧见……”
　　“老夫人唤表姑娘去趟上房，张家来了人，也请了二娘子与三姑娘过去”
　　送礼至听笙阁的秦妈妈拾阶而上入院门之时，已然是午间过半。
　　安卿起身换了身儒雅罗裙，半挽发髻以玉簪饰之用膳之际，那院中小厨房的人还未从耳房将菜端上，那秦妈妈便候在院内大声唤着。
　　“三姑娘昨儿犯了错冲撞了固伦郡主，今儿个适才二大娘子说将岫玉阁顶尖的头面送与郡主赔罪，还望郡主娘娘饶了我家姑娘的不是！”
　　言罢，秦妈妈作势便跪了下去，仿佛是在替安宁赔罪，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处，然身后那两个站像端正的女侍却令刚踏入门廊，绕过座屏的白昭阳沉了面色。
　　“尔等这是作甚！”
　　掀开厚重门帘的君知瞧着白昭阳来了听笙阁，立刻踏出行了一礼，便差人进去通报安卿，毕竟外头虽未曾落雪，倒也天寒地冻使得人沾染不少寒气。
　　“奴下参见公主娘娘！”
　　……
　　接连叩首行礼的众人待白昭阳行至内阁门口，才微微皆转身等候着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白昭阳命人打开秦妈妈身后女侍拿着的精致木匣子，见里面是一套岫玉阁做工的头面，不由微微皱眉的肃穆而立。
　　“五姑娘不缺这些个，秦妈妈将它带回去送还二大娘子作三丫头嫁妆才是，方妈妈”
　　不容她人置喙的白昭阳，直接命身边年过三十的嬷嬷前去将人送回去之际，安卿从内阁之中激动的跑来出来不顾礼数的抱住了白氏。
　　“娘亲！”
　　“没规矩的，也不嫌失仪！”
　　白氏疼惜的嗔怒一声，覆手替她将发间虽小跑而有松落的簪花别好，亲昵疼爱的由安卿扶着君知掀帘入了内阁。
　　秦妈妈瞧着这一幕，口中想说之言语也讪讪的咽下，随着斜梳发髻以一支手指宽的银簪子束发，身着灰色袄子棉夹罗裙两鬓些许白发的中年女人领路那秦妈妈出听笙阁。
　　“娘，可要用些膳食？”
　　正喝着粥吃着小菜的安卿不过刚起床榻，面色些许苍白的样子惹得白氏心疼的替她添了一些菜，继而道：“你父亲新添了一位小妾，如今正欢愉着，母亲如今可无心用膳”
　　白氏向来要强，虽与安卿有些言语不禁，但遇上自家夫君还是安静不少。
　　“爹纳了新欢？”
　　“那还不是你二婶婶那边塞过去的远亲庶女小妾，听闻是居家女，可谁知因何缘由！”
　　白氏说着有些哀愁的叹了口气，如今的她们住在安伯公府之中，替这去了老伯公的安府撑着门面，但倘若那柳氏寻到机会让三房或二房上位，那么大房嫡出便只能担着赡养名分遂驸马之意赡养继母柳氏。
　　“娘……”
　　安卿唤了声，正准备劝慰几句，年过半百束发别冠的中年男人着一身深蓝长袍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一位恭谨万分的貌美年轻女子，着样貌恐与安卿一般大，不过堪堪及笄不到一年间罢了。
　　“父亲身安”
　　安卿仿佛打安抚元一进门就察觉，见他越过蜀绣牡丹入西内阁，便起身行礼问安，言语神色之间丝毫未曾带他身后那束发为髻点缀簪花的女人。
　　“我的卿儿快落座！”
　　听安卿行礼，安抚元急忙上前扶着安卿坐下，满眼宠溺的盯着她与白氏，本无色的容颜也染上几分欢愉。
　　后又想起什么，笑容一僵的转头命那年轻女子落座。
　　那女子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因是庶女入府为妾，心中终抱了一丝希翼，怎的也不愿屈服悲悲戚戚的过一生。
　　然，克母的恶名让她成了居家女，此生本无缘姻缘，上个月从连州来了趟上京偶然见了安伯公府二大娘子，才有了盼头在及笄一年无人问津的状况之下由粉红小轿抬入了公主府。
　　“妾身戚氏给公主娘娘，郡主娘娘请安”
　　戚娘子落座下首铺了软垫的圈椅，举止大方的含笑瞧着依偎在白氏身边儿的安卿，听着一侧坐了主位安抚元训话。
　　“这便是那戚娘子，入不得名分的贱妾，娘子可就切莫为难她几分”
　　男人都是见不得柔弱无辜年轻漂亮的女子，白氏叹了口气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长相俊俏身材姣好的戚娘子，不由黛眉轻皱应下一声“好”。
　　西内阁中在白氏应下后便无故恒生一股子静谧，安卿扯了扯白氏衣袖，看了眼那戚娘子温柔舒雅的道：“父亲今日来女儿这儿，还带着小娘子一同，莫不是入府之时未曾敬茶，今儿来补上？”
　　安卿说的轻欢疑惑，戚娘子却听的紧握了衣袖之下的玉手。
　　“啊，是，是，正是！”安抚元见女儿替他寻了个话题，不曾多想便当即应下的不耐瞧着戚娘子言：“还不赶紧奉茶！”
　　自古妻妾嫡庶之分严厉，作为大国大夏更甚，由尔但范能寻个好去处的姑娘绝不愿委身为妾，受大妇教责，公婆斥责。
　　不过各中也有幸运得宠，府邸和睦的，但却也少之又少。
　　“是…”
　　戚娘子仍面色含笑的端庄起身接过君知递上的茶盏，盈盈步态上前提裙缓缓跪地，俯首行礼高举茶盏道：“妾，戚氏请主母大娘子安好！！”
　　安伯公府上房，虽李妈妈掀帘而入的一众妇女，除柳叶清安静端丽的行礼行至落座软榻上首白发鬓鬓沟壑横生着一身福禄罗裙老妇人身侧。
　　戚氏与安宁福身行礼落座两侧圈椅，柳氏喜静平日里不喜欢那些个繁文缛节，倒也免了这些个家中子女的繁琐，只是今日柳氏见此竟沉了面目，神色不悦的盯着戚氏。
　　“听闻宁丫头犯了错？”
　　“老太太……”
　　“叶清！你说。”
　　柳氏断了戚氏正准备开口的说辞，侧头望了眼自己最为钟意的女娃娃中气十足的道。
　　“是，姑奶奶。”柳叶清屈膝行了一礼，抬眸瞧见戚氏正冷冷的望着自己，不由有些怯懦的退了几步转身面对老太太言。
　　“三姐姐昨儿个与五姐姐生了些许误会，不慎失手将她推去花园冰湖，不过好过五姐姐身边女侍跟随，闻如今身子倒…倒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