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普格纳图姆集市，位于东中城区，这里多数是冒险者经营的店铺或者是面向冒险者的店铺。帝雅和莱曼莉到了这里后，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铁与血的气味，耳中充斥着打铁声与叫卖声。
　　有血的味道是因为有很多人在这里经营着魔兽的素材，或是委托素材的加工，帝雅也是为此而来。不过现在，这里买卖的更多是为了和平日而准备的商品。
　　帝雅昨天有问过梵纳尔关于素材加工的事情，梵纳尔给她推荐了一个店。她和莱曼莉在集市的街巷之中来回穿越，找了挺久，总算是找到了梵纳尔说的那家店。
　　这家店的店名是“萨特的裁缝铺”，名字起的很朴实，位置也难找，看上去冷冷清清的，生意应该不怎么样，不知道为啥梵纳尔要推荐这里。
　　来都来了，帝雅和莱曼莉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眼。
　　推开店门，摇动了门扇后方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告示着店铺的主人有客人来临。
　　“欢迎光临。”一声急切的问候从店铺内部传了出来，很快便走出一名扎着两根麻花辫，面相老实带点土气，未施半点妆彩，衣着却极为华丽的少女。
　　少女的衣着是结构复杂的礼裙，点缀着繁杂的装饰却不显得冗余，剪裁得体，手艺精湛，与她朴素的面容不太搭调。
　　帝雅注意到了店铺里摆出来的一些商品，再看看这少女身上的礼裙，立刻明白了梵纳尔推荐这里的理由，这家店铺的师父看来手艺是相当高明的。
　　帝雅进店的时候拿下了连帽，少女被她的美貌所震，一句“欢迎光临”说完就没了后续。
　　“你好？”
　　“啊啊啊，您好，请问可以为您做点什么？”少女这才反应过来。
　　帝雅从腰包之中拿出了一块折叠整齐的毛皮，颜色红白相间，正是从霸王熊胸口上割取下来的战利品。
　　“请帮我将这块毛皮加工成防具。”
　　少女接过毛皮，将其摊开在旁边的柜台上，查看了几番。
　　“霸王熊的毛皮吗，嗯，素材的状况看起来很不错呢，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皮毛的？”
　　“狩猎得来的。”
　　少女看向帝雅胸前的木制胸章，有些怀疑她在吹牛。
　　帝雅看到她的眼神，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像她这样的新手冒险者，一不准单独去遗迹，二不能参加佩里库罗之森深处的狩猎任务，要上哪里去狩猎霸王熊？谁能想到霸王熊会出现在森林外围呢。
　　不过帝雅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没有必要。
　　“是给谁定做？”
　　“我自己。”
　　“好的，请跟我来这边量尺寸……哇呀！”
　　正说着话呢，少女踩到自己的群摆摔倒了，也碰倒了桌椅柜台，发出很大的“乒呤乓啷”声。看上去摔得很重，帝雅和莱曼莉都不自觉得捂住了嘴。
　　少女趴在地上呻吟，帝雅正打算扶起她的时候，店铺的内屋传出了另一个声音。
　　“普拉迪？你怎么笨手笨脚的？你身上的礼裙我才刚做好啊。”
　　伴随着懒散的质问声，走出了一名女性。
　　女性光着脚，身上只着一件轻薄的深色睡衣。长而卷的黑发几乎垂到膝盖，披散全身，降低了本因衣着单薄造成的露出度。她的面容满是慵懒和不耐烦，可能是久未合目，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却少有疲惫，反而似有神采深含其中，似是为了掩盖黑眼圈而画的烟熏妆是她脸上唯一的妆容。即使不修边幅，依然令观者感受到一种别致的美感。
　　莱曼莉看到她，立刻就明白何为“邋遢美”了。
　　“老师，对不起，这裙子…不太好走路……好痛！”
　　“我说过穿这裙子得注意走路方式了吧？你必须保持优雅的步伐笔直向前，粗鲁的横移就会令你收到教训。”
　　名唤普拉迪的少女被她称为老师的人扶起，然而这位老师看上去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学生是否受伤，只关心刚完成的礼服有没有损坏。
　　就在普拉迪的师父检查着弟子身上的礼裙时，她突然看到了帝雅，氤氲的双眼豁然开朗。
　　普拉迪的老师将弟子推开，欺身上前，抓住了帝雅的双手。
　　“你，你是冒险者？你叫什么名字？”
　　帝雅有些被她的举动所吓到，但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声。
　　“呃…请问你是？”
　　普拉迪这时候终于站稳，一只手提起裙摆，另一只手做出介绍的手势。
　　“这是…我的老师，萨特·纳尔女士。”
　　普拉迪在介绍的时候，这位萨特·纳尔女士一直在上下打量着帝雅，还时不时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其神态就好像想要用眼睛把帝雅吃了一样。
　　帝雅被她骚扰的难以忍受，动作轻柔地一挥手，架开了她失礼的爪子，如起舞般扭转身躯，如小鹿般轻踱脚步，优雅而又迅速地与萨特女士拉开了距离。
　　“好棒，这优雅的姿态，太棒了！”
　　“萨特·纳尔女士，你是在做什么？”
　　“不好意思，冒犯了，叫我萨特就行。”萨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揉了揉又长又乱的头发。“请原谅我的失礼，看见您这样完美的人选，一时过于激动了。”
　　“什么人选？”
　　“啊，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模特，要能够充分表现出我制作的服装之美，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看到您，我就感觉这份工作非你莫属。”
　　“我只是来委托素材的加工而已。”
　　萨特看了一眼柜台上摊开的霸王熊毛皮，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我们谈个交易如何？我免费帮你加工这块毛皮，并且按照你的需求定制，用上我全部的技艺，为你制作一件最棒的防具。而你，只需要来给我当一小段时间的模特，如何？”
　　“老师？”普拉迪不知为何发出了震惊的疑问。
　　“对不起，请容我拒绝…”
　　帝雅可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给人当衣架子这种事上，但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普拉迪打断。
　　“等等，你认真的吗？你不知道我的老师说要用上全部的技艺意味着什么吗？而且还是免费？”
　　“普拉迪，别太激动，我的名气也没有那么大，不了解我也很正常，她们也说了只是来委托素材加工的。”
　　“我们是听熟人介绍来的，难道这里还有别的服务吗？”莱曼莉问道。
　　“看来你们确实不知道萨特老师的本事。”普拉迪叹了口气。“如果只是素材加工的话，我自己就可以，不需要老师出马。不是我吹捧自己，我手艺还可以，而且我收费也很便宜，这大概就是你们那位熟人推荐你们来这的理由。但是如果是我的老师来为你们服务，那就不一样了，老师她除了是一名裁缝，也是一名附魔师。”
　　“附魔师？”莱曼莉惊呼。
　　帝雅也听说过附魔师，不过一般来说附魔师都是矮人族，因为附魔是一项矮人的技艺。倒不是说人类无法掌握这项技术，只是难度非常的高罢了。不能使用魔法的矮人族对魔法有着独到的见解，符文技术是他们在这方面最伟大的成果，而附魔就是从符文技术中衍生出来的众多技术之一。
　　附魔可以给合适的材料附加魔法的效果，是矮人族长久文明的技术结晶，更是制作现代魔导具必不可少的技术条件。其中蕴含的理论如山似海，这样的技术居然能被眼前这位看上去还很年轻的凡人族女性掌握？先不说矮人族愿不愿意收凡人族做徒弟，毕竟凡人族和矮人族建交已久，不会吝啬于技术的交流，但是矮人族自己想要掌握这些技术都需要从小到大的熏陶与长时间的学习。短寿的凡人族可能穷尽一生也只能学到冰山一角，而萨特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真的能够掌握吗？
　　“我哪算的上是什么附魔师，只是年轻时为了做出完美的衣服，在费拉里斯大师那里学了几年而已，皮毛罢了。不过，能让你满意的本事，我肯定是有的。”萨特的脸上充满着矛盾，看得出来她一方面想谦虚一点，一方面又想表现自己的能耐。
　　帝雅早就看出了店里的一些商品中蕴含的价值极高，而这价值可能就是店铺看上去很冷清的原因，因为这些商品一般人负担不起。如果真的能免费附魔，帝雅没有理由拒绝。
　　“我有兴趣，让我们来谈谈工作的细节吧。”
　　“好耶！来，我们进屋谈。普拉迪，去给…呃，两位客人泡杯茶。”
　　“帝雅，叫我帝雅就好。”
　　“我叫莱曼莉。”
　　普拉迪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去泡茶，但是还是不小心摔倒了。
　　“哦，普拉迪，你先去把裙子换了吧。”
　　“我以为萨特女士比较注重服装的功能性？”帝雅看了一眼店里的大部分商品。
　　“不是，我不会特意注重哪方面，店铺里那些是摆出来给人看的，我自己只是喜欢做衣服而已。好看的衣服，实用的衣服，好看又实用的衣服，我都会去做。有些时候是我自己兴趣使然，做出来的衣服可能根本没人能穿的了，就算穿上了也体现不了衣服的美。所以我的客户一般都是贵族或者富豪，像你这样的冒险者还挺少见的，毕竟我不会做盔甲，他们也负担不起我附魔的价格。”
　　“我认为衣服应该是为了衬托人，而不是被人衬托。”
　　“哈哈，那得看是什么人，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一切穿搭。所以我才需要你做我的模特，只有在你的这份美貌面前，人与服装才能相辅相成。”
　　三人进了内屋，里面看起来有点乱，很符合萨特邋遢的形象。到处是各种布料，素材，以及做好的衣服挂在墙上，衣架上，还有缝纫机上。
　　帝雅注意到房间深处有一个工作台，有很多没见过的工具，她猜测那个就是萨特附魔用的。
　　“乱糟糟的，见谅啊，很久没有请客人进内屋了。”
　　“你不为了和平日整理一下吗？”帝雅问道，凡人族是有在和平日大扫除的习俗的。
　　“我对和平日不太感冒呐。”萨特懒散地回答着。她安排帝雅二人坐下，自己则将霸王熊的毛皮摊开看了一眼。
　　“真不错唉，这块皮，做成一件外套的话能有相当于锁子甲的物理防御力。如果我在这上面附上【虚无】的话，连法术防御力都有了。”
　　“萨特小姐会使用【虚无】吗？”莱曼莉提问，【虚无】是虚空魔法的一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效化其它法术。
　　“我可不会使用任何魔法，附魔并不需要附魔者本人懂得使用魔法，要不然你让矮人怎么办？他们就是因为不能使用魔法才发明了符文，而附魔可以说就是矮人使用魔法的方式之一。”
　　“那样的话，岂不是矮人族不会有元素适性的问题？”
　　“嗯，他们确实没有。不过也没啥值得羡慕的，你羡慕他们不需要元素适性，他们还羡慕我们不需要道具和繁杂的工艺就能使用魔法呢。”
　　换好衣服的普拉迪这时端了三杯茶进来，看起来现在这套服装才是她本来的穿搭。她放下茶盘，揉着额头上因摔了两跤导致的肿包，眼神真切而饱含泪花地看向帝雅。
　　“帝雅小姐，请务必，跟我的老师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我再也不想当她的模特了。”
　　稍稍有点同情她的帝雅差点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