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留下这句话，不给江听雾拒绝的机会，她便不由分说推着江听雾进了办公室，随后将她轻轻摁坐在就诊椅上。
　　全程都无视顾清辞略带无奈的视线。
　　随后，踩着高跟摇曳生姿着离去。等江听雾反应过来，那道鸦青色的倩影俨然在转角处消失不见。
　　江听雾：“……”
　　想起刚刚误会两人是那种关系，她的双颊不由一热，连带着撩拨顾清辞的虎劲都没了。
　　一时无话。
　　“谢谢，”顾清辞放下手中的钢笔，措辞半晌才问：“是裴帆让你来的？”
　　心虚归心虚，但那道熟悉的嗓音传进耳畔，如同电流瞬间让她浑身一颤。
　　忍不住抬眸，一瞬不瞬盯着他。
　　这还是第一次看顾清辞工作的样子。
　　白大褂一尘不染，里面的衬衫也一丝不苟，扣子规规矩矩扣到领口最上面一颗。
　　视线越过男人的金丝细边眼镜，从那颗并不惹眼的美人痣一路往下，最终停在被下巴影子微遮的喉结。
　　斯文而禁欲，却又性感得致命。
　　美人在前，江听雾实在移不开眼。好在神魂没被彻底颠倒，尚有一丝理智留存。
　　她笑吟吟的点点头，直勾勾盯着他：“顾医生，您快吃吧。”
　　她总觉得唤“老师”去撩拨他，带了点以下犯上的禁忌感。
　　严格意义来说，顾清辞也没带她课。所以这冒犯也不存在。
　　说话间，她并未移开视线，腾出一小部分余光，准确无误将餐盒放在桌上。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说的食物是她自己。
　　闻言，顾清辞抬眸，猝不及防撞进那双琉璃般璀璨的眼睛里。
　　小姑娘笑语嫣然，浅咖色的瞳孔，满满倒映着他的身影。
　　连带着他的心尖，微乎及微颤了一颤。
　　下意识忽略这异样，视线掠过腕表，他沉默片刻，倒也没在意她的称呼由“老师”转变成“医生”：“江同学，你午饭吃了吗？”
　　江听雾讶了一下。
　　……他这意思，是要邀请自己共享这份午餐？
　　她忍不住雀跃。
　　顾医生这邀请都发了，傻子才会拒绝。
　　“当然没有，”她唇角的弧度染了几分羞赧，故作矜持摇摇头：“顾医生，这是裴学长给您带的，您自己吃，不用管我——”
　　“你误会了，”话没说完，就被顾清辞打断：“我是想让裴帆带你去餐厅。”
　　细听之下，男人一贯清透的嗓音似乎带了丝笑意，显得整个人都柔缓了几分。
　　而正是这柔缓，才衬得江听雾的小心思更尴尬。
　　江听雾：“……”
　　准备好的欲拒还迎的说辞，就那样直愣愣卡住。
　　行吧。
　　qaq。
　　共享不了，共进也行。
　　比起上次邀他吃饭被无情拒绝，也算有质的飞跃。
　　然而前一秒刚安慰完自己，后一刻就听顾清辞没得感情说：“出门左拐，往前走第四个办公室。”
　　江听雾：？
　　一时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找裴帆，”他言简意赅，眸光重新落在电脑屏幕上：“或者让宁延带你过去。”
　　“……顾医生我——”
　　小姑娘瞪大眼眶着急想反驳，却不知该找什么理由，鬼使神差的，顾清辞起了玩笑的心思。
　　被发丝遮敛的眉尾几不可查挑起，他一本正经问：“你想自己去？”
　　江听雾：“……”
　　“我靠，老大他这什么榆木脑袋？”职工食堂里，刷完卡的裴帆，终于吃完全瓜的他忍不住一脸迷惑：“我就没见过比他更不解风情的。”
　　他就说老大再变态，也不至于掐着午休的点给他打电话。
　　敢情是榆木疙瘩发了霉，想办法跟人姑娘退避三舍。
　　想起顾清辞毫不留情的拒绝，江听雾的悲愤就止不住涌上心间。
　　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比这人更直的直男。
　　可恶。
　　她都这么主动了，顾清辞这木头，居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拒绝和她吃饭就算了，偏偏很贴心找了裴帆这个带路工具人，不给她半点挣扎的机会。
　　只怕关注她饿不饿，只是出于骨子里的教养。
　　“听雾，你也别太气馁，”不知道从哪开始，裴帆很自来熟直接喊她名：“哥懂你的感受。”
　　江听雾：“……？”
　　你怎么懂我？
　　难不成你也喜欢顾清辞，然后被他像拒绝我这样无情拒绝过？
　　想是这么想，问也是这么问的。
　　裴帆的脸色顿时一黑：“……”
　　先是环视一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才连连摆手：“瞎说，我铁直。”
　　“就算我对男人感兴趣，也不可能和你一样重口味，喜欢老大那种古板无趣的。”
　　末了，他再次一脸严肃强调：“而且，这是欺师灭祖的事儿，我还没那么胆大包天。”
　　江听雾：“……”
　　总感觉你这最后一句让我对号入座的。
　　“对了，”将打包好的餐盒递给她，裴帆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有空来附一院？”
　　终于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了。
　　江听雾默默抹泪，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跟顾圣僧一样，不知关心为何物。
　　“谢谢，”她简单解释了一遍形体室发生的事情，估摸着这会唐绵应该醒过来了：“学长，那我先去留观室了。”
　　“行，”两人在路上已经加过微信，裴帆自然而然叮嘱：“要有啥事随时找我。”
　　“好。”
　　告过别，江听雾独自拎着餐盒按照记忆折回。
　　进入留观室，唐绵果然醒过来了，正倚靠着床沿，左手还打着点滴。
　　“感觉怎么样了？”连忙走上前，江听雾把餐盒放在床边储物柜上：“头还晕吗？有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见她一脸关切，只觉心尖一湾暖流浅浅划过，唐绵摇摇头：“我好多了，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那就好，”听到这话，江听雾松了口气，“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说着，她将折叠桌升起，以便唐绵可以使用。
　　“谢谢你，雾雾。”接过递来的筷子，唐绵没有立刻进食，而是一脸愧疚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没事儿，”江听雾拿起饭盒，摆摆手宽慰她，“反正下午也没课，陪你留观结束一起回去。”
　　“……可——”唐绵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江听雾打断：“你还拿我当姐妹吗？这么见外我可伤心了。”
　　望着她故意冷下的面色，再推诿就显得矫情。“有你陪伴，真好。”暗暗深吸一口气，用力收回眼底的晶莹：“对了，花费是多少，你转给你。”
　　知道唐绵有些窘迫的家境，那几百块钱一时实在困难。
　　“啊……缴费单我忘在餐厅了，”有意保护她的自尊心，江听雾打着哈哈岔开话题：“我明天去窗口问问，你先别想这些，不用着急的。”
　　“嗡嗡——”正想怎么躲过唐绵的坚持，手机恰巧响起。
　　“绵绵我先去接个电话，回来再说。”
　　随后不由分说走出留观室，刚准备接通，陆颜就率先挂断了。
　　下一秒，屏幕顶端弹出一条微信：[听听，之前你提到的顾医生，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江听雾：“……”
　　芭比q，靠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生怕母上大人觉得自己不靠谱，她一边往住院部赶，一边会回复：[当然有！]
　　[妈妈您放心，肯定不会耽误周末您复诊。]
　　发送成功后，江听雾直接熄灭手机，疾步往电梯赶的同时，暗骂自己没出息。
　　果然，顾清辞这人间仙子的美誉名不虚传，无时无刻不在勾人。
　　在这电子通讯横行的时代，不加微信的撩拨是没有灵魂的。
　　她倒好，次次遇见顾清辞，次次都想不起问他要微信。
　　撇开想跟顾清辞he的私心，她还信誓旦旦给母上大人打过包票。
　　总不能等周天来附一院复诊，连哪个时间段去哪找主治医师都不知道。
　　担心他做完工作下班，江听雾步履有些着急，以至于刚过拐角，额头恰巧与一道挺拓颀长的身姿撞上。
　　“对——”完整的道歉还没说出口，视线撞上那熟悉的侧颜，忽然就出不了声了。
　　着实没想到在这又遇见江听雾，顾清辞一时有些失神。
　　以至于连江听雾一手握着他手腕、一手抵着他腰际、重心基本倚靠他的姿势，到底有多亲密，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四目相对。
　　一时间，那双看似沉寂的浅墨色瞳孔，分明有浅淡的波光潋滟着。
　　离得太近，江听雾清晰可见其中倒映的影子。
　　她眨了眨眼，完全忘记来时唾弃自己没出息，到嘴边的“对不起”愣是变成色胆包天的一句：“想上你。”
　　顾清辞：？
　　眼见他眉头皱起，江听雾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扒拉着顾圣僧，一时太激动暴露了色心。
　　以免被误会刻意骚.扰，她连忙放开双手，言辞恳切补充：“不是顾医生，我是说，我想加上你的微信。”
　　顾清辞：“……”
　　经过这个插曲，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暧昧，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我微信里只有病患或者病患家属。”
　　言外之意，不接受工作以外的任何私人交际。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被他拉开距离，江听雾也没觉得尴尬：“那正好。”
　　“顾医生，我妈妈做过脑出血手术，所以想向您了解相关情况，以便提早挂您的科。”
　　原本想提一句德兰斯医院，又怕他把自己当成万千病患里的一个早已忘记，索性直接把这段渊源跳过。
　　这样，起码她以为纠缠已久的缘分，不会被最重要的主角彻底否认。
　　小姑娘一贯眉眼弯弯，总会说一些无厘头的话，看起来没心没肺，但说到最后，她眼底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
　　“所以顾医生，”短暂的低落后，江听雾小心翼翼问：“能不能加您的微信，以便随时能和您取得联系。”
　　刻意错开她澄澈的眸光，忽略心尖那一瞬的颤动，他打开微信例行公事道：“周三，周五和周天上午，我都有门诊。”
　　刚拥有他的微信，就被他这段话给惊喜到了。
　　给她汇报行程都这么急迫？是怕她来错时间去挂别人的号？
　　前一秒还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样，后一瞬就这么担心她。
　　果然，男人都是口嫌体直的！
　　想关心她就直接说，拐弯抹角多伤感情。
　　不过也对，要是顾清辞忽然霸总范把她压在墙角关心，那就不是她看中的美人圣僧了。
　　要压也应该她来压。
　　见江听雾不知想到了什么，刚刚还紧抿的唇角，转瞬便弯起越来越深的弧度，顾清辞：“……”
　　低垂眼睑，视线正落在腕表上。
　　距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从这里去东宁医院至少十五分钟，他不能再耽误下去。
　　于是准备越过江听雾，只是在抬脚时，余光不受控在她的眼尾停留。
　　那双美眸太漂亮太深情，哪怕没有多少温度，不经意望过去，也能轻易沉溺在他的温柔里。
　　好不容易停止了想入非非，就被这道意味不明的视线盯得莫名心悸。
　　救命，这个男人一定会下蛊！
　　否则为什么被他看一眼，心脏就不受控在胸腔里胡乱撞击？
　　“顾医生，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她一边感慨，一边故作娇羞移开视线。
　　只是一句“我还有些不好意思”刚到嘴边，就听他语调平缓问：“你眼角是不是过敏了？”
　　眼角过敏？
　　她怎么没发现？
　　没时间理会她的怔愣，顾清辞收回打量，径自走进电梯：“我还有事，失陪。”
　　电梯门关闭前，想了想温声提醒：“皮肤科在五口。”
　　直到电子屏显示往下，江听雾才收回疑惑的思绪。
　　她不是过敏体质呀。
　　就算真过敏，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样想着，她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左右看了看。
　　嗯，妆容没掉，唇釉还在，睫毛卷翘，一整个心机素颜美人……等等。
　　忽然一道灵光乍现，赶忙看向眼尾精心涂抹的那一抹红晕。
　　终于反应过来顾清辞为什么会说她过敏，她没忍住，直接气到失去表情管理。
　　今天出门着急，她只上了底妆便出门，没想到能来附一院，更没想到可以遇见顾清辞。
　　所以刚刚在电梯里，她只能用唇釉凑合着提亮眼尾。
　　结果、结果顾清辞这个死直男！
　　居然、竟然说她特意做的眼妆是过敏了！！！
　　靠啊！
　　这美人还能不能要了！
　　最终，被气到心机梗塞差点挂急诊的她，犹豫再三决定还是继续苟着。
　　谁让这男人除了铁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该死的魅力。
　　呜呜呜怎么办，她好像真的沦陷了。
　　回到留观室，见她一脸复杂，唐绵触电般把手机倒扣进被窝，勉强挤出一抹笑关切道：“雾雾，你怎么了？”
　　总不能说她不仅没勾引到圣僧，还被仙子的耿直发言给气的浑身郁闷吧？
　　那也太丢脸了。
　　“没什么，小问题，”唐绵的动作太快，她并没有注意到：“你要不要再喝点水？或者吃点水果？”
　　“雾雾，”摇摇头，唐绵张了张唇瓣，犹豫半晌还是认真看向她：“你先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在这里可以的。”
　　对视间，唐绵虽然刻意掩藏，但江听雾还是眼尖发现了她眼眶的红痕。
　　呼之欲出的陪伴，就那样堪堪收了回去。
　　“也行，”暗暗在心里叹了声，面上装作什么也没看见，“那你有什么事，记得随时联系我。”
　　“嗯嗯，”忍住鼻尖的酸涩朝她挥了挥手，“放心吧。”
　　唐绵越说放心，江听雾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强忍委屈的样子，看来又被那重男轻女的父母责怪了。
　　江听雾实在没法袖手旁观，可她明白唐绵的自尊心极强，如果明面帮助，可能会被误解成施舍。
　　纠结了几分钟，她心念微动，抬脚拐向缴费处。
　　和工作人员大致说了一下情况，让对方通融一下，在唐绵问起费用的时候，报的数目尽量少就少。
　　至于剩下的，先由她来垫付。
　　可能遇见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见她面目恳切，工作人员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她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找护士帮忙照看唐绵，这才出了附一院。
　　今天太阳被乌云遮盖，习习凉风扑面而来，减缓了夏末的燥热，带来了几分初秋的清爽。
　　医院紧挨着东大，相隔并不远，所以她扫了辆单车骑回去。
　　回到伟艺楼，因为记挂唐绵，本想为面试元老师的角色做准备，可一整个下午，她都明显心不在焉。
　　练习效果也聊胜于无，索性停了下来。
　　这会儿刚下午六点，她打开【仙女下凡】群聊：[有空吗？晚上一起约饭？]
　　[没空，]梁艺萤12g在线，以一个猫猫娇羞的表情包为开端开始秀恩爱：[今天是我家徐先生的二十一岁生日，我要给他□□心晚餐。]
　　怕两人不能get到她的甜蜜，很好心附带了十几张照片。
　　最后一张照片，内容是插满二十一根蜡烛的玫瑰型蛋糕。
　　蛋糕里面附带了一张贺卡，也不知道梁艺萤什么情趣，“iloveyou”非要用唇釉涂。
　　梁艺萤：[怎么样？徐太太的手艺不错吧？/害羞/]
　　看到那唇釉，江听雾不禁又想起顾清辞问的死亡问题。
　　登时心口又被补了一刀，她：[……]
　　[不好意思，我只认识梁小姐，建议这位“徐夫人”主动退群哦/微笑//微笑/]
　　说好姐妹单身一辈子，谁先脱单谁是狗。
　　结果不仅双双脱单，还用各种甜蜜来衬托她的寂寞。
　　[我！]好在顾岁欢及时拯救她的郁闷：[我快死在赵唠叨手里了，急需一顿饭来解救！]
　　[瘫倒.jpg]
　　看看，什么叫做仙女也有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