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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萧景睿生辰。
每年这位萧公子的生辰都异常隆重。
他邀请了很多朋友参加他的生辰宴，言宝珠也在列。
言宝珠没打算前往谢府。这些日子，朝堂斗得水火不容，霓凰早回了南境，他也是闲人一个，其实没必要交结走动。
何况，南楚来了使团，生辰宴要发生什么，他早就一清二楚。
所以他托故没去。
尽管言豫津一再恳请他去，他还是只给萧景睿备了份礼，让丁凌送去，然后留在言府。
那一夜发生了何事，细节他全都不得而知。只知道半夜时分，与言府隔着一条大街的宁国侯府浓烟滚滚，言阙担心言豫津安危，随即便到谢府要人。
火光熊熊的一夜，而第二天，号称护国柱石的谢玉轰然倒下，成为刑部大牢阶下囚。
听说牵扯甚广，连江湖力量都裹挟其间。
可这些事似乎跟言宝珠并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这件大案发生半月后，他接掌了原由谢玉所辖的巡防营。
而巡防营从前归言阙统属，其间不乏旧部。
南楚本来求亲，可这件事一出，不知怎的，亲事也不成了，那位南楚三皇子宇文暄整日在金陵城闲荡，完全一副游玩做派。
只临行时，他于一处隐蔽茶肆约见了一位老友。
其实也算不上老友，不过是向来有些利益来往，彼此熟知，却是首次谋面。
“言公子，不，现在应该叫言将军了。”宇文暄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人，“我千里迢迢带着舍妹来此，总算帮上点小忙。言将军上回答应我的事，不知何时可以落实？”
“名单呢？”
“在这。”宇文暄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他。
言宝珠打开扫了一眼，宇文暄见他看的认真，又道:“这么几个喽啰，言将军应该能马到功成。”
“喽啰？”言宝珠看了他一眼，“这个赵仕可是你南楚第一国师。”
宇文暄笑笑:“在我皇兄面前，他只能算个喽啰。只不过我父皇就喜欢听这个喽啰言语。”
言宝珠没再多问，想也知道这张名单上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他将名单揣进袖口:“我会给你办。”
宇文暄心口大石落地:“有言将军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言宝珠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四个字:“合作愉快。”
*
宇文暄先走一步，言宝珠又坐了半晌这才漫不经心的下楼。
谁知下台阶时一人从下面上来刚好与他齐齐撞上，若不是他反应敏捷，先往旁边错开半步，只恐要撞个满怀。
“言公……言将军？”
言宝珠看清面前的人，心头顿时恍然大悟，他当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原来又是这个蔡荃！
“蔡大人，听说你最近刚刚晋升刑部尚书？”
蔡荃老实回答:“正是。”
“那以后要更加仔细才是。”
不要又撞到他！
蔡荃当句忠告听在耳朵里:“多谢言将军提点，蔡某定然仔细谨慎。”
言宝珠看了他一眼，莫名被这句话一噎。
“言将军，上回的事，多谢你。”
“碰巧而已，蔡大人不必客气。”
蔡荃有些局促，也是，在他一个半熟不熟的人面前醉酒，还胡言乱语，任谁醒来后知道面子上都挂不住。
立了立，蔡荃从袖口里取出一方叠好的素白手帕递给他:“这个，物归原主。”
言宝珠伸手接过来，却瞧见手帕面上绣了红梅。
言宝珠向来不爱这些艳丽的颜色，顿时蹙眉:“蔡大人，这是……”
蔡荃极为极为尴尬:“实不相瞒，这手帕沾了污渍，我已尽力清洗，着实洗不掉，所以便请绣娘绣了株红梅。”
言宝珠扯了扯嘴角。
一方手帕而已，沾了污渍扔了就是，还还他做什么？
真是个死脑筋！
可心里如此想，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还顺口说了一句:“蔡大人有心了。我还有事，不耽误蔡大人，告辞。”
“慢走。”
言宝珠捏着那方手帕，从街角转过来，顺手就扔到路边……
*
金钟二十七，太皇太后大丧。
金陵罢市禁乐三十日。
所有人都生恐这段时间出点什么事。
这期间，谢玉被判流放，而另朝野无不敬畏的存在，悬镜司夏江也重回朝廷。
朝堂政事多不胜数，每日亟待解决处理的事情忙的人头晕眼花，而太子和誉王双双元气大伤，靖王因着表现得力，慢慢崭露头角，成为朝堂新星。
因而这个时候，谁也未曾注意到，在一个雨后初晴的下午，金陵城内某条并不知名的大街上走过一辆马车。
马车毫不起眼，缓缓驶进一条小巷，直到尽头才停住。
车上下来一人，正是言宝珠。他一身半旧的靛蓝袍子，身上装饰简单，待他跳下马车后，他又捞起帘子，将车里的人扶下来。
那人腿脚不便，他只能半托着那人，然后将马车留在此处，扶着那人往另一条小巷去。
“宝珠，真有这样的神医？”
“他能救我的命，想来也能治你的腿。”
萧景初动容:“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其实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言宝珠道:“殿下若真习惯，上回祭典结束何故在祭台盘桓不去？”
“我只是累了，在祭台上歇一歇。”
“殿下康复了，就不会累了。”
萧景初看看他，不禁微微握紧右拳:“你如此为我，可我能力有限，什么都给不了你。就连寻常赏赐，也没有拿的出手的。”
“微臣并非为了赏赐。”
“那是为何？”萧景初心头莫名提起一口气。
“微臣与殿下相识多年，总归，有几分朋友之谊。”
萧景初浅笑:“宝珠，你不缺朋友。景睿、豫津、蒙挚，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
言宝珠道:“殿下也是。”
萧景初道:“你不要骗我。”
“微臣不敢。”
“我这双腿真有痊愈可能吗？”萧景初再次问出口。
虽然残疾多年，若说心里没有期待，那是假的。
大梁历代国君，仪容不能有损。
也正因为此，他从一开始，就丧失了角逐的资格。
可这个人突然告诉他，有一擅腿疾的名医到访金陵，或许有转机。
转机？
萧景初由着言宝珠搀着他，一步一步向那扇未知的门走去。
真的会有转机吗？
如果有。
是不是他就可以，留他想留的东西？
想着，他微微攥紧言宝珠的衣袖，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跟上他的步伐。
吱呀一声，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言宝珠推开……
萧景初一颗心不知为何也陡然剧烈跳动起来。
“殿下，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