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说起《白蛇传》的故事，几乎无人不晓。白蛇和许仙的爱情故事被改编成各种文艺形式，广为流传。文学大师鲁迅先生曾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写过一篇杂文《论雷峰塔的倒掉》，他也是站在白蛇的立场上痛恨法海的无情。他爱憎鲜明，甚至是咬牙切齿地说：“和尚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这些解读，都是把法海看作是封建势力加以反对，把白蛇和许仙的爱情作为争取婚姻自主的民主势力加以歌颂。而河南鹤壁豫剧团创作演出的历史剧《法海禅师》，却一反传统的评价观点，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新的逆向的解读，并且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把它搬上了银幕。这部戏曲电影的创新，就在于把流传千年的白蛇和许仙的爱情故事演出了更加厚重和新颖的内容。
　　题目是画龙点睛之笔。《法海禅师》不同于《白蛇传》的题目，它是以白蛇许仙的爱情为铺垫，主要是突出法海的为人间伸张正义的形象，把法海作为主人公加以歌颂。法海容不得蛇妖惑乱人间，纠缠许仙，再三干涉他们的爱情。而白蛇利用妖道治好了不少老百姓的病，换来了民心，使乡亲们都很痛恨法海。法海不顾个人毁誉坚决要收回白蛇。他认为人妖通婚必然酿成灾难，如果纵容他们，其他的妖孽也来人间作祟，世界就不会太平。作品中不仅大力展示了他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而且还赋予了他慈悲的胸怀。因为白蛇怀有身孕，他不忍心把她处死，而是把她压在塔下；不忍心她孤独地在塔里生活，而让青蛇继续陪伴着她，并且答应把白蛇的儿子抚养成人。许仙因为与白蛇成婚折寿而死，法海又把他救活让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后含笑离世。
　　同样的历史传说，为什么会出现截然相反的解读呢？因为文学是为现实服务的。上世纪初，封建势力非常猖獗，民主势力处于被压抑的地位。所以文学作品都在歌颂为反对封建势力而斗争的人物和故事。白蛇冲破阻力与许仙相爱，便得到了人们的点赞。而历史的车轮行进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封建势力已经被商品经济的滚滚洪流冲刷得溃不成军，代之而起的是人欲横流、物欲横流的混乱局面。领导干部的贪污腐化，老板大款的挥霍无度都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这和妖孽横行有何区别呢？白蛇不安分守己修仙，跑到人间享受情欲，害死了许仙，这和不忠于职守去胡作非为的人有何区别呢？
　　无论在《白蛇传》里还是在《法海禅师》里，许仙都是一个无知轻信、人妖不分、是非不辨的昏庸之人，他哪有什么可爱之处？除非精神错乱者。
　　对同一作品的不同解读，正是文学的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