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损有余而补不足……人……损不足……奉有余……”
“吾倾……唯闻道可仙……”
“寻半载,觅一世……穷尽毕生……”
“……而今,终得一法。”
……
如被薄纱笼罩着的脑海沉溺在一片混沌中,此刻却忽有一阵声音朦胧地透过玻璃、穿过淡蓝色的液体,混杂着从培养皿底部间歇升起气泡带来的“咕噜咕噜”,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似是一滴水从虚空中滴落,掀起浅浅波澜。
白月,醒了过来。
……她不着寸缕、环抱这双膝,静静漂浮在散发着盈盈蓝光的巨大培养皿中,而后缓缓睁开眼睛,便在朦胧间看到了一处不算宽大的昏暗实验室,和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泛黄道袍的老人。
那老人的身材略显佝偻、如同枯槁,一只手干瘪的颤抖着藏在身侧,而另一只手则正在一面宽大的透明玻璃板上飞舞、快速而精准地写下大量公式——似是在计算着什么重要数据的同时,嘴里又始终是神神叨叨地不停,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以对着空气倾诉。
于是,在白月无声的注视下,那老人嘶哑的、颤巍的、好像指甲划过黑板般令人不适的声音便透过容器阻隔——好像是用被子蒙了一层——沉闷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吾南伯子葵。昔年得见一仙,名曰‘女偊’……”
“初见时年少,再见时须白,两面之缘、却记其仙容不改,故心叹神往,问曰:‘子之年长矣,而色若孺子,何也?’”
“女偊曰:‘吾闻道矣’……”
“……”
一瞬间,那老人忽然转过头来,继而又猛地匍匐到地上,用一把刻刀似得东西快速为满地算式增加上新的数据……
他的目光涣散,几乎失神,只是手上动作又诡异的灵巧异常、不似老人,也就更为之添上一丝癫狂,仿佛偏要将所有听见他故事的人都拉回许久以前……
于是隐约间,白月的眼皮忽然有些沉重——疲惫间,好像真的在他背后看到了某种虚幻的景象……
那是初生白发的中年人在问那仙子:“这么多年过去,您还是当年那般相貌……怎会如此。”
但那女仙只回答说:“我已得道。”
而后,那老人便与身后的虚影一同发问:
“道可得学邪?”
——“这道我可以学吗?”
而女仙只是笑了笑,与老人口中嘶哑的声音一同作答:
“子非其人也。”
——“你没那个天赋。”
于是,老人手头顿止,紧接着就忽的发出一丝微弱的笑声,嘶哑的、艰涩的、逐渐在实验室中放大开来。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像是突然有些生气;笑到涕泪直流,笑到躬身捶地。
他癫狂地好似再听不进任何言语,甚至是那位仙人后面所说的一切。
他现在只记得一件事……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呵呵呵呵……”
“昔日体弱多病,医者言我难过双十之数。昔年天资不足,恩师说我定在修士一途走不长远。”
“可如今……可如今!我岂又不是活得了百岁长命,享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修为?”
“仙人……呵呵呵呵呵……仙人道我成不得仙!今日,我就偏要成给你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了,他再次匍匐,又是癫狂的大笑着,更加卖力地为地面刻上新的算式。
——他应当是疯了。
白月心里朦胧地似有这样的声音在说话。
但与之相对的,她的内心却也并未因此泛起任何一丝波澜……毫无畏惧,毫无讥讽,毫无悲悯,而仅仅只是余下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平静”,犹如观察着蝼蚁活动般的旁观着。
她冰蓝色的瞳孔中,浅浅倒影出那个癫狂老人起身的模样……
“成仙一途,无非二者……”
“一乃修道斩业成仙——无天赋者不可入,无千载之修行不可入,无留人间之大业不可入。此道艰辛,如千万人涌独木之桥,而难过一人……”
“二为天生仙骨仙根仙瞳——此类者仙基天成,乃是天道福泽、仙道坦途,只等一朝闻道。然,此却又是生来命定之仙班,不可由后天毕之。”
“如是……”
“难难难……成仙之道二法,皆非众生广博之路,反增大家门阀垄断之嫌,徒增众生困苦之境!”
“如仙者尽增人之苦……何以为仙?”
“故吾愿言之——此者仙途,叫分人三六九等,谬谬谬!此登仙路,好众生堆骨成山,谬谬谬!‘子非其人’,‘子非其人’……由此二道成仙者,自是对万万之人皆如此说,其言更是谬极!”
“……登仙一途,于吾非是不可,而是此登仙之道无用!无用!”
“此二道皆劣!——皆不如我之猜想!皆不如!我之才情!”
那老人咬牙切齿,双眼突出,嘶哑着这般说完,旋即便是猛地一个抬手,用力拍向那摆放在桌面中央、由无数导管连接着底座的棱锥装置。
一瞬间,桌案上纸张纷飞,他的右手掌心则被尖锐的棱顶洞穿,使得暗红色的鲜血四溅、逸散,然后又紧接着收拢——被那棱锥装置所捕获,吸附到表面,再又一点点变得稀薄,转而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这棱锥的正面,金光的形状,俨然竟是一个八卦中艮位的图案——那是生门的卦象。
于是,随着这一节点的全面启动,其装置下的数个导管中也是立刻被红光充盈、向外推进,如蛇类爬行般在实验室的地面上不疾不徐地蔓延,直到接连点亮了余下的七个节点……
如此。
围绕着巨大的培养皿,八个棱锥装置终是带着各自的卦象全面启动开来……
而白月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也任由那些粗重的导管向培养皿中注射进一抹暗红的颜色。
“须知……天生仙骨者成仙易,无非在登仙路上省了抛却残躯、省了斩业之累。”
“仙骨,乃是天生了仙躯……”
“故而仙躯,岂又不是可造之仙骨?”
老人哈哈大笑,猛地抽手回来、任由鲜血飞溅,当即是转身看向巨大的培养米——与白月四目相对,直到侵染液体的暗红色朦胧了少女的身影……
他却是并未对白月的苏醒感到有何意外、有何不妥,甚至是有些意料之中的从容,于是只管从怀中甩出三道符箓,分别贴到了培养皿的上中下三段。
那符箓上的朱砂图案同时开始放光,好似是有了生命般呼吸浮动……而与此同时,那老人则又是从腰间缓缓拔出一把篆刻着奇异纹路和文字的短刀,当场扎进自己的心口。
于是……
随着血槽中的暗红滑出指缝,由着重力跌落在地面上的瓷砖,一个巨大的阵图便被心头血激活亮起——那是一个黑白分明的阴阳图案;而白月所在的这个巨大培养皿,正处于“阳”面的中央。
霎时间,老人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但与之相对的,他的精神却好像愈发抖擞起来……
“幸得陛下恩宠……获一仙人遗骸……”
“此仙之躯,十不存一。但也尚是仙骨、尚有仙根,仍为天生之仙基,有登仙之能……”
“故,吾以毕生之所学……合以鹿角、驼首、兔眼、蛇项、蜃腹、鹤翼、鹰爪、牛耳之九项,补全其身!——再造真仙!”
他一字一顿地说罢,又是止不住地狰狞发笑。
只等是笑得涕泪都在须发上挂成晶莹珠液,这才又是猛地一抖,抬脚走到地面阴阳的令侧……
那阴面的球体缓缓升起,亦是从中生出一块棱锥状的装置——于是不必多说,这老人便又是一掌拍下,使得原本就还没止住鲜血的右手再次受到重创。
他的身体骤然开始变得干瘪,全身上下的鲜血都在被那个装置快速抽取……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嘟嘟囔囔个没完,而与此同时,白月的眼中光景则也霎时天翻地覆……如被什么东西远远拉去,拉近了一片混沌的虚空之中。
在那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的世界,一个光点缓缓浮现……那是宇宙的原初,那是包含一切的“宇宙之蛋”。
于是,白月下意识定睛看去……
而也就在这一刻,她却忽的感受到了一股巨力、遭到了一样异物的冲撞。
她在这虚无的世界冲翻滚了数圈,好不容易停下,这才一眼看了那撞向她的疯子……
……是南伯子葵。
只见他狰狞一笑,嘴角几乎咧到耳根,而后骤然化作一股浓烟,猛地注入白月的口鼻之中……
白月本能地想要反应,但身体和思想却都一同离线、生不起一点抵抗的力气。
她只是这么沉默地看着远方那个光点,平静地、等待着意识地彻底溃散……
然后。
……
“哇……”
玻璃破碎,红蓝紫三色的液体骤然泼洒,使得阵纹黯淡,装置也在噼啪一声后彻底熄灭……
白月从中跌出、倒伏在一根水桶粗的导管上,口鼻皆是喷出液体——先是吐了有一会儿,然后又是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是能视线模糊地略微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约莫有两米长的白色裂缝,竟是正明晃晃地斜着敞开在半空、不断向外喷吐着风压。
而这个裂缝的底角,刚好是敞开在了培养皿的上半部分,完全撕裂了培养皿的压强装置,继而导致了玻璃崩碎。
然后紧接着的……则又是一个人影从裂缝中跳出,刚好落在白月的正前方。
“……那是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年轻人。面相还算清秀,有着深褐色的瞳孔,穿着一身并不符合这个季节的短衫打扮……”
“他是个仙人——这一点毫无疑问。而唯一的问题是……在他头顶悬浮着的那一圈纯白光环上,竟睁开了一只好像人一般的眼睛。”
白月愣愣地望着他,眼看对方在站定后下意识地左顾右盼、挠头疑惑,而后发表他至此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靠……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
白月着实不太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也不太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有些下意识地——在那骤然间响起的警报和卫兵们的叫喊声中——她竭力抬手、揪住了那个年轻人的衣角。
于是……
她看见那人随手扯出一片星空,化作一柄长剑;而后面上忽地撇了撇嘴,又紧接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看样子……在我离开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