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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做梦的人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的时候……”
“这个梦也就差不多该醒了。”
……
耀眼的白光自窗外膨胀着涌入，随后却又如黑暗的深渊一般，霎时吞没了众人的身影……
待到叶熠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竟已是一片陌生而又奇妙的空荡世界。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毫无生灵存在过的痕迹，也更加看不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便尽是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苍白。
“又到了更深层的幻境吗……”
叶熠思索着停顿片刻，便又突然像是回想到什么般、猛地往右侧伸手抓了个空——进而又默默收回、独自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沉思起来……
“是现实，但又好像没什么实感啊……”叶熠自言自语的这样说着，接着又用力的跺了跺脚，在地上踩出木头般“嘭嘭”的两声回响……
他忍不住对自己发问道：“……所以为什么会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呢？”
“因为这里是一处‘规则不完善’的空间……所以只要你想——或者是你的主观认为‘站立时应有脚踏实地的感觉’，那么你就自然能够收获到这般的回馈。”
磁性的声音突然从某处传来，引得叶熠当即注目看去。
而那个声音的主人……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郑先生，此刻却正凭空端坐与高空，面色玩味地翘着二郎腿、意味深长的解释道：“顺带一提——如果你愿意的话……只要尝试着改变一下你对这个世界认知的‘思想’状态，就能像我这样飘浮在空中了……”
“还有……”
在此处停顿片刻，他随后便又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郑先生。”
“……”
“啊……这样啊……”叶熠撇了下嘴，看起来并不太在意这些问题的样子。
于是，郑先生见状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眼睛微眯、随后摊了摊手，直接切入主题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
“如果你问的是幻境……那按道理说，其实我一开始就该发现了。”
……叶熠嘴里这样嘟囔了一句，进而又迅速带着满脸狐疑反问道：“话说我们现在是在现实世界了吗？”
“当然……”郑先生先是这样回应了一句，随后却又不太确定似的补充道——“至少空间上是现实世界没错。”
“……”
“啧……”
“所以说除了空间，这里还是跟现实不同啊……”
叶熠皱起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满的开口道：“不会是在概念上不同吧？”
“哈哈哈……当然不会。”郑先生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完全不加掩饰的转移话题道，“更何况比起这些‘不重要’的事情……我倒是更想知道——你究竟怎么猜到我就是‘洛基’的呢？”
“……”
叶熠沉默片刻，似乎是完全没想到这家伙会有这么多问题一般、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根据‘规则’——404部门的所有成员，都将拥有足以抵抗各种科学和传说侧的精神抗性……这些都是‘早就烂大街的情报’了，你不会跟我说你不知道吧？”
随后……
叶熠虽是这样问着，但却并没有等待郑先生的回答——只是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嘴里便继续嘟囔着吐出“巴别塔”三个字来……
“然后就是巴别塔……”
“对于现代艺术的基础概念而言，巴别塔几乎就是象征着秩序走向混乱的代名词。所以哪怕是我这样一个——‘仅仅只是对各方神话感兴趣的人’而言，也难免能从中解读出些不同凡响的东西来。更何况……你之后还有意无意的反复强调了几遍……嗯，就感觉是巴不得我小心提防你似的。”
“再就是书屋的环境……”
“这个书屋的布局倒是没什么逻辑问题……只不过，它实在是太令人熟悉了。就跟我印象中的某个地球书屋的布置一模一样……甚至连书架的顺序都差不多。”
“而如果说这只是个巧合——只不过是你这位屋主，恰巧、刚好、偶然也从地球借鉴到的相同素材的话……那我当时顺手摘下的这几本‘地球科幻作品’，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回忆着初入地环发生的种种，叶熠越是思考，便越是忍不住在某些漏洞上感到太过随意。
——“受限于我们地球文明现有的宇宙认知……”
“虽然说这几本书也确实是我们这些‘文明晚辈’的思想精华没错……但对于绝大多数文明等级远超我们，已然发育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硅基、氨基、甚至氮基生物们而言，那可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毕竟说到底，这些尚且还只能存于我们想象中的东西。对于他们这些高等文明来说就像是小孩子堆砌的沙堡——往往因为会‘我们对科学研究的水平’，而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换句话说……这些玩意儿（我们眼中的科幻作品）对他们的吸引力，说不定都没有我们街头小巷子里卖的小黄书高呢……那些起码还能让他们研究下地球人的‘习性’。”
（叶熠这么吐槽着，忽然有种自己过分贬低了人类的感觉，于是便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
“总之……”
“令人熟悉的环境配置、实际应该完全卖不出去的文学类型，再加上后续那些——即使造成了巨大破坏，也完全没有引起骚动的环境反馈；和一只让我忍不住问出‘手感如何’的弱小敌人……如此之多‘合乎心意’的内容一加起来，自然就比那‘令人费解’二重梦境要好理解多了。”
“因此，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绕过‘规则’制造幻境的……但是对我而言——或者说，对一个究极倒霉蛋而言。若是任务过程中有任何一个环节能毫无阻碍的顺利发展……那么，它应该就是在这次任务中最大的异常了……”
“——我这么说吧。”
”像什么失联、迫降、受困、绑架、迷路，光这个一个月里我就经历了起码十次不带重样的……所以就更不要说你玩的还是幻境这种老掉牙的套路了。（哪怕你的幻境其实还算挺有水准）”
“所以说……当我发现进展太过顺利的时候，很多事情便只要稍加思索一下……”叶熠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就会瞬间变得简单明朗起来。”
“更何况，虽然地环的位置比较折磨人，但对于绝大多数有需求的顾客而言，位置绝对不是问题——毕竟‘来自地球的商品’，只此一家。”
“而也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自我们到来至离去——前前后后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你的店铺都从未有任何一个光顾的客人……”
“这很反常……不是吗？”
“另外。还有一点是最过分的……”
叶熠思索片刻，紧接着便竖起一根食指，用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吐槽道：“你自己说中文，然后卖的书封面全是中文也就算了……”
“他妈的地环店铺一条街——居然连带着广播，也都他妈的全是用的他妈的中文？？？”
“你小子敢不敢再严谨一点？？？（这句话他已经想吐槽很久了）”
……此刻，忍无可忍的叶熠张口就是国粹，甚至还少见的使用了“双他妈的句型”来增加自己的语气强烈感。
不过随后，他也还是迅速缓了口气，在简单平复下心情后，这才继续说道：
“……”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觉得能造成现在的局面，关键应该还是那杯咖啡吧……”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才是入局的邀请函。”
“正是因为我接受了你的‘提醒’，所以你才会说那句——‘巴别塔期待你的下次光临’……”
“而现在则是因为‘信任’，我才能顺利的与白月在幻境中分开；并且只用一句话的功夫，就突破了‘位于过去的第二重幻境’、意外的直面了你这个意料之中的‘幕后真凶’……”
“嘶……”
“……那这么说，如果我当时反之拒绝的话，或许你就会直接做个没有漏洞的幻境——干脆把我永远困在里面之类的？”
如此推测着，叶熠忍不住皱了皱眉，倒是总算露出了几分不满之色。
“事实上……”
郑先生见状笑了笑，仿佛是完全没有注意的他的反应般，有些随意的答道：“因为打不过那个小姑娘（白月），我肯定会选择一些更加直接的方法——比如干脆把你从地环放逐出去之类的。”
“毕竟从严格意义上说，我只是为你们创造了一片虚构的、随时可以崩坏的、‘脆弱的现实世界’而已……”
“只要绝大多数内容都是真实的，那么‘规则’就没法对我造成过多干涉。”
“不过嘛……”
“为了最大程度的模拟‘现实’，我也就不得不冒险把那个可怕的小姑娘与你放入同一个‘现实’当中。而为了防止小姑娘轻易摧毁这片‘现实’，我又不得不在这场‘梦境’中给予你过高的‘预想权限’、好让故事顺着你的期望发展……”
”呵呵……只可惜，人越是欲盖弥彰，往往就越是掩盖不了真实的瑰丽……如此一来，被你发现漏洞也只能是时间问题了。”（翻译：全是中文可不是我的问题）
“至于之后那个令人费解的二重梦境嘛……呵呵，那个确实是完全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心……”他停顿下来看了叶熠一眼，随后才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个手势继续说道——“这才从你记忆中单独提取出来的‘一点点’小玩意罢了……”
……
意思就是二重幻境其实可有可无喽？
单纯的恶趣味？
叶熠闻言忍不住眉头一皱，心里疯狂吐槽起来。
“另外，我认为也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郑先生自顾自两腿一换、十指相扣，接着又道，“除了宇宙间至高的意志以外，世上可没人能做出真正创造出所谓天衣无缝的东西……哪怕是那些被人奉为神明的家伙也一样……何况我也算不上什么‘神明’，只不过是个夺取了伪神洛基力量的‘普通人’而已。”
叶熠：“？”
“夺取神的力量？”
在郑先生看似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巨大的信息量面前，即使是一向以吐槽为生的叶熠，此刻也免不了眉头一皱、短暂的沉默下来。
……传说生命的力量竟然可以夺取？
哪怕在404部门的机密档案里，也不曾看到过类似这样的说法。
而且为什么要说是伪神……
谁又是真神呢？
无形的意志吗？
情报交涉下的疑问不减反增，叶熠便忍不住在反复变化的神色下敲了敲耳侧——不过当然，“医生”那边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而相比之下，那个真正引出问题的嫌疑人郑某倒是表现得非常淡定，甚至还瞬间拜出了一幅煞有其事的样子，满脸正色地反问道：“怎么？想学啊？我可以教你啊！”
“……”
“不……还是算了吧。”
虽然莫名感到有些心动，但仍在沉思中的叶熠也还是迅速这样拒绝道：“我已经不准备再接受（信任）任何形式的陌生人的糖果了。”
“呵呵……”
于是郑先生相当刻意的摇了摇头，脸上转瞬即逝的露出一丝苦笑之情（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演戏），随后又有些不以为然的转而问道：“所以之后呢？”
“什么之后?”叶熠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你破口大骂之后啦……”
郑先生再次轻声笑了笑，说道：“完全不计后果的做了个大死——实话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哦，那个啊……”叶熠像是终于找到主线般摸了摸脸颊，回答道，“后面的剧情嘛——主要就是白月‘哐~’的一下从天而降，然后一拳~就把那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干碎了……再然后，大概就是我被两个神经病关了几天，接着就被召进404部门了，这个过程倒是意外的挺‘顺利’的（苦笑）。”
“嗯~就这么简单？”郑先生闻言撇了撇嘴，随后便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眼神上下的在叶熠身上游走起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绝妙对策呢……”
“对策？对策个屁啊对策（小声）……”叶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轻轻嘟囔起来，“我当时还只是个普通人好吗？（现在也是）突然面对这——么超自然的东西……我都能保持理智、然后还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然后心里还想好了墓志铭上该写些什么（他的声音逐渐变低，随后又突然高声表示：）……你以为这很简单吗？这才叫真正的‘绝妙’好吧！”
“……”
郑先生闻言一顿，随后面色玩味的眨巴起眼睛，视线也随之反复在叶熠身上游走许久，最后终究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什么……我说地这几句话可是很认真的……”
“……”郑先生停顿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先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是，在那肆无忌惮回荡起来的笑声当中，叶熠也只能红着脸咳了两下，有些无奈的制止道……
“咳咳！差不多就行了啊……你得认清我只是个碳基生物好吗……”
“啊……抱歉抱歉……”
于是郑先生抹着眼泪摆了摆手，反复平缓下心情后才继续问道：“那么话又说回来……既然你已经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又什么要来见我呢？那个小姑娘不在，你就不怕我对你痛下杀手吗？”
“……”
叶熠眨了眨眼。
“啊……关于这个嘛……”
“虽然说起来其实也有点铤而走险的意思。”
“不过我依然认为，你应该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叶熠沉默片刻，接着便抬起右手摸摸了左侧的脸颊，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不过，他随后却又很快像是非常满意这般推测似的点点头，继而表示：
“因为如果你是幕后之人的话，那就根本没有任何与我接触的必要了吧？——无论在初入地环的时候，还是现在。如果你不与我接触的话，想穿过幻境抓住你显然还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
“……不过即便如此，其实这并也不代表你就与这次的事件无关……恰恰相反，我认为你应该是与这次事件有最直接关系的几人之一才对。”
“因此，你作为一个与事件有直接关系、但却又反复在过程中给予我提示的人……我想你一定出于不可明说的什么原因，这才与真正的犯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而至于协议内容……也许就是在地环上混搅视听，并适当给予阻碍之类的之？”
叶熠摸着下巴、逐步发表自己的推测，似乎只是言辞间，便已经把问题摸清了大半。
“所以从结果看来……不论是我抓住你、亦或者主动被你‘抓住’，其实在本质上也都没什么区别，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
“那么既然如此，与其想方设法、费心费力地把你揪出来，我还不如主动被你抓住、换取一个单独面对面的机会，然后再等白月……”
“轰隆！”
……巨大的爆破声在叶熠说话间袭来。
而那本就空无一物的纯白世界，此刻竟也是犹如遭遇地震一般、剧烈的晃动起来……
紧接着，天空中传来几道如受重压般的破碎声，数条流淌着二进制的数据裂缝便从穹顶崩裂，如花瓣绽放般稳步向下蔓延而去……
“啊没错……”
“我等的就是这个……”
不知何时就已迅速卧倒在地上——叶熠便是一本正经的这样表示着，当即做好了迎接二次冲击的准备。
而相比之下……
纵使身后的世界几近崩溃，郑先生却仍是不停晃动着二郎腿轻佻的脚尖，视线反复在叶熠身遭游走——就好似是遇上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一般，思考起来……
……此刻他的脸上，微笑正缓慢褪去。而换来的面无表情，却是与身后溃散的世界相应万分。
不过叶熠知道。
他现在其实非常安全。
“你猜得没错……”
郑先生毫无由头的这样说了一句。
于是他半空中右手一抬，那世界的崩坏进程便如接收到指示一般，在刹那间停顿下来……
随后右手轻轻落下——一众裂缝宛若时光倒流般开始回退；熟悉而异样的震动再次袭来……
而叶熠却仍是趴在地上、默默目睹着“时间的奇迹”，脸上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表情。
“那么既然如此，你应该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吧？”
郑先生面部无表情这样问了一句，紧接着却又像是不想听到回答似的、随意挥了挥手——使得原本空白一片的大地，由着一道光团升起、如同画卷般铺展开来。
于是，巨大的圆形画面在叶熠脚下生成，而画面上的人，又是那般让人熟悉……
“轰！”
“果然是你抓了小熠吗！”
“嘭！”
“把小熠交出来！”
爆破、罡风与“审问”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恐怖压迫感和熟悉的死亡威胁之下——就算是不看画面，叶某人此刻也大概能猜到外面会发生什么了。
“从各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是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叶熠像是在回答什么，又像是单纯在吐槽般的这样说道。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阻止她？”郑先生单手托着脸颊，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在意的问道，“按现在这个进度，估计要不了十分钟她就能把地环拆干净了……到时候要赔钱你可别找我啊。”
“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边这样回答着，叶熠才终于“从容”起身、接着伸手拍下衣服上莫须有的尘土，最后才耸了耸肩，直接开始摆烂道……
“既然你愿意跟我会面——那么我猜白月那头的事情，应该就已经无法避免罢了吧？”
“说到底像我这么倒霉的人，其实也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与其想方设法去阻止事情的发生，还不如直接考虑下怎么应对之后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更何况……”
“我还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
嘴里这样嘟囔了一句，叶熠随后便又向着郑先生问道：
“其实像你这样特殊的‘碳基生物’（叶熠其实并不能确定这件事）……完全可以只顾自己活的逍遥自在、没有必要卷入这样的事端中吧？——毕竟连夺取神明力量这种事，在你嘴里好像都说的很轻松的样子……”
“所以说实话……这一时半会的，我还真想不到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样的人冒着被404缉捕的风险做事……”
“嗯……”
“总不会是为了某个女人吧？”
叶熠似乎得出了一种非常合理的结论。
“是……”
郑先生这样承认似的吐出一个，随后却迅速一脸嫌弃的否定道：“……个屁。”
——“你当我是什么奇怪的修仙男主角吗？？因为老婆没了所以才逆天而行？”
郑先生忍不住这样吐槽了一句，但随后却还是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根据‘约定’，我能得到的东西是……嗯……应该说是‘自由’吧。”
……
“自由吗……作为理由，这听起来倒还挺合理啊……”
叶熠嘟囔着点了点头，接着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般、阴险的竖起一根食指道：
“那既然这样……”
“不如我们也来交易一下好了。”
“毕竟是你不是中立派，而是个人派……”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