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雨曾经热烈过,现在寂然了

　　——第一次表白，我特意整了个仙气飘飘的造型，看师姐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说不定就好这一口呢？
　　送一个又高级又好看的储物袋吧，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灵石才弄到的！（配上一副手画的储物袋）
　　天！师姐竟然回赠了我一朵灵花！这莫非就是双方相爱的开头吗？
　　.......
　　林漓蝶记得那天三莀一大早就来找她，扭捏着说喜欢她。
　　可她那时候心里只有修行，对情这字没有感觉，只是觉得是师妹对师姐的喜爱，于是收下储物袋也送了三莀一朵供人修行的灵花。
　　林漓蝶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苦涩，没想到她的随手之举竟给一个暗恋中的少女竖起了一个虚假的开头。
　　她深吸一口气，翻到了下一页。
　　——第二次......
　　——第二十六次......
　　——第五百四十五次......
　　每一次的表白，三莀都会在这本书上画下送出之物的形状，有剑穗，有丹药，或是一些修行之物。
　　画物栩栩如生，仿佛能透过这些感受到少女的期待与雀跃。
　　少女都在把自己最好的一面
　　——第八百二十三次，那群洒...（划去）师姐跟我说过不能骂脏话，我要矜持！那群弟子故意把我养的花田烧了，重新养的话时间也来不及了，烦啊！
　　......
　　——第一千次，虽然师姐还是没有接受我，但是这天她对我笑了诶！！而且今天对我格外有耐心，莫非这就是转折点？
　　......
　　那只不过是林漓蝶突破到了元婴期高阶，心情略好一些罢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次，听凡人说这是他们最好的表白次数，我特意去宗门外的酒楼耍了几天花枪，啧啧啧，感觉这挣来的银两比拿灵石去换更有意义，说不定能让师姐感受到我的心意呢？
　　这次将会是最盛大的表白现场，我也邀请了玉师姐，成败在今晚一举！
　　最后本应该是兴高采烈的少女却以一句潦草的话结尾:
　　......或许师姐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呢？
　　纸上还有被水打湿的痕迹，点点滴滴，如少女被打破的美好梦境。
　　看到这句话，林漓蝶猛的感到一阵气闷，心中的苦涩被一阵阵钝痛冲散开来，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她手指轻触水痕，神识忽然悸动了一下。
　　林漓蝶仿佛看到三莀坐在桌前，神色颓唐，眼眸中的神采也暗淡无光，她手里拿着这本书，看似要将它扔在地上，可久久之后却紧紧抱入怀中，低声抽噎。
　　“三莀......”林漓蝶伸出手掌想握住三莀的手，可她却穿过三莀，摸了个空。
　　心中的钝痛越发猛烈，痛得林漓蝶无法呼吸，她想站起来，可发现自己如耗尽气血一般浑身无力。
　　哗哗——
　　屋外降下大雨，狂风怒号着，木门大开，凉凉的风夹杂着丝丝冰冷的雨水吹入屋内，有些许落在林漓蝶的脸上，那股冰冷仿佛透入她的心底。
　　一丝丝黑气在林漓蝶脚下蔓延着，可后者却不曾察觉。
　　“师姐，想我了吗？”那人儿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笑脸如嫣对自己道，“如果想我了，那就去我住所找我就行。”
　　“要是是师姐的话，我每次都有空哦～”
　　“三莀......”林漓蝶想摸摸她的脸，可下一刻三莀身上忽然溢出鲜血，浑身都是血淋淋的，她看着林漓蝶，巨大的悲哀在眼底翻腾，她伸着手想去够林漓蝶，后者仿佛是在千里之外。
　　林漓蝶下意识去拉着三莀的手，可她看到自己手上握着青剑，剑尖已经没入三莀的胸口！
　　“你杀了她。”一双藕臂从肩后环上林漓蝶的脖颈，一声温热的笑声在林漓蝶耳边响起，“你杀了最爱你的师妹哦～”
　　是一个一模一样的“林漓蝶”抱着她，只不过这“林漓蝶”的眼中只有纯粹的黑，没有半点眼白，令人齿冷。
　　林漓蝶手指颤抖着，她张口想说什么，可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
　　“嘻嘻～不急，让我们继续往下看。”心魔拉着林漓蝶的手指，慢慢翻着书，里面的表白记录中已然没有少女的喜悦，而是隔着纸张也能感受到的无奈。
　　林漓蝶被迫看着纸张一页页翻过，少女的心思也在她面前一点点展现。
　　她挣扎着踉跄起身，椅子倾倒，她撑着桌子剧烈喘息，冷汗从额头滴落，不复平日的清冷。
　　屋外的雨还在下，风也在吹得锈锁哗哗响，甚至闪电也来凑了一波热闹。
　　一道闪电落下的瞬间，林漓蝶看到一个影子被拉长从门口投入屋内。
　　“如果想我了，那就去我住所找我就行......”遥远的话在林漓蝶耳中飘飘荡荡。
　　林漓蝶心头一紧，她身形一动冲出屋子，手中青剑闪现。
　　紧接着她愣了下来，眼中只有面前的人。
　　“三莀......”林漓蝶声音脆弱，被雨声覆盖得迷迷糊糊。
　　三莀也呆住了，她还没从晨曦的消失回过神，就看到她现在不想见的人。
　　“系统，不是有换脸吗？”她在脑海里叫道。
　　可随叫随应的系统在她见到晨曦以来就默不作声，即便三莀连连呼叫也没有回应。
　　目光落在林漓蝶手里的青剑，三莀早已没有那股欢喜，嘴角勾了勾:“师姐，你莫非还想刺我一剑？”
　　“不...不......”林漓蝶下意识松开手，任青剑落入泥泞，她伸出手想去碰三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对，我已经死了。”三莀恍然大悟，她转身就走，结果林漓蝶慌了，她闪身拦在三莀面前。
　　“你不能走！”她急忙道，想去拉住三莀，“我想和你谈谈”。
　　看着林漓蝶这般慌乱的样子，三莀想了想，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师姐你忽然就喜欢上我了？”
　　林漓蝶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不舍、惶恐不安、焦急五味杂陈，雨水淋湿她一身，水滴从发梢滴落，清冷的气质此刻也极为狼狈，不食烟火的仙子坠入凡间。
　　她已经拉到了三莀的手，冰冷冷的如死人一般，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拉三莀的手，是如此不美妙的感觉:“我们进屋说，行吗？”
　　“不必了。”三莀按住林漓蝶的手，慢慢地、坚定地拂开:“不管师姐现在想怎么样，我已经不想再揣摩了。”
　　到处都有痛苦。而，比痛苦更为持久且尖利伤人的是，到处都有抱有期望的等待。
　　三莀等了一世，已经等不下去了。
　　“如果是以前听到师姐这么和我说，我肯定会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吧？”
　　“三莀......”林漓蝶心痛如刀割，固执想重新拉住三莀，可她现在除了这一句话，其他什么也说不出。
　　三莀本就对晨曦抱有愧疚之情，可此时林漓蝶不休不饶的样子让她心中的愧疚转变为对林漓蝶的烦躁。
　　她猛地甩林漓蝶的手，脸上连连冷笑:“林漓蝶，你难不成在杀了我之后真又喜欢上我了？”
　　“这里，看着这里，”三莀用手指着自己胸口，那儿曾经是林漓蝶一剑刺穿她的位置，“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我可真消受不起！”
　　她一下子逼近林漓蝶，两者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林漓蝶的脸被两者的距离缩近微红了红，紧接着被三莀接下来的话给打击得只剩下惨白。
　　“你现在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会奉承你的师妹，就落魄成这样子了？你只是对一个已经消失的玩具感到不舍而已！”
　　三莀推开林漓蝶，后者踉踉跄跄，一直退靠在墙上才稳住身子。
　　“三莀，你别这样......”林漓蝶看着三莀这副模样，她从未见过三莀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种表情。
　　“呼——”三莀长吁一口气，她揉了揉眉心，将心中的烦躁压下，“师姐，我们缘分已尽，这不是师姐你最想要的吗？”
　　“不...不是......”林漓蝶摇头，碎发湿漉漉沾在她额头上，忽然想到什么，她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上面有一道被缝补的痕迹，慢慢递给三莀，“你看，这个还在我这里，我们还是有可能的，对吗？”
　　三莀定定站在那儿，没有接过香囊，而是看着她，缓缓道:“师姐，雨曾经热烈过，现在寂然了。”
　　不知何时，雨已经小了，不再是铺天盖地，只有风儿还在呼啸着，像是在不舍。
　　这句话如大锤一般在林漓蝶心里狠狠敲下，将她以往的骄傲、从容敲得粉碎。
　　她跌坐下来，手中的香囊也滑落在地，眼睛酸痛，似乎有液体在争先恐后地流出。
　　正好一阵穿堂风吹过，将桌子上的书翻得哗哗作响，直至最后一页，上面没有任何表白次数，只有单独一句话，就占满了整页。
　　——我永远喜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