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苏橙

　　大燕疆土，共有十六州，世称“燕云十六州”。
　　其中之一的凉州，共有十个正道势力，其中七个地级强宗，三个天级大宗。
　　天水门是凉州排行第三的宗门。
　　早在数月之前，天水门还是个地级宗门，并且排名靠后，在凉州算不上什么大宗门。
　　可自从“某人”加入之后，天水门便迅速崛起，成功晋升至天级势力，在凉州的影响力也是远超从前。
　　而这个“某人”，便是女魔头虞义绝曾经的六徒弟，苏橙。
　　天水门，山间雅阁。
　　一只浑身白羽的信鸽穿过山间云雾，落到了窗前，黑亮的眼睛中映出一位读书少女的身影。它仿佛通有灵性，见少女聚精会神地在读书，便不忍打扰。
　　待到少女轻轻放下书籍，伸了伸懒腰的时候，它才“咕咕”了两声，向少女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呀，你什么时候来的？辛苦你啦。”
　　少女转过头，看到白鸽后露出淡淡的微笑，她轻抚一阵白鸽的小脑袋，取下它脚上的信筒，并准备将其放飞。
　　这少女梳着一头橙发，气质儒雅，安静恬美，秀气的脸庞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就连送信的白鸽都很喜欢她，迟迟不肯飞走，仿佛想要再让少女多摸摸自己一样。
　　这位书卷气的安静少女，便是苏橙。
　　然而就在片刻后。
　　捧着白鸽的白嫩双手，猛然合拢，被罩在其中的白鸽传来一阵沉闷的挤压声。
　　鲜血从指间流出，苏橙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满目的碎肉与乱羽，她脸上的微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厌恶与不耐烦。
　　“都让你走了，半天不肯走。真是烦人呀……”
　　苏橙无比唾弃地说道，接着重新揉捻起白鸽的尸体。
　　她的双手搓弄了一阵，再度摊开时，掌心上站着的竟然是一只用岩土捏成的鸽子！
　　身形大小，神态动作，甚至站姿都与白鸽刚刚一模一样，一眼看去栩栩如生，宛如白鸽染了色一般。
　　苏橙随手将岩土鸽子摆到桌子的一旁。
　　那边已经摆满了两排，这只“新来的”岩土鸽子，成了第三排的第一个。
　　苏橙拆开信筒里的字条，看完上面的讯息后，第一时间有些惊愕，但很快就又展露笑颜，仿佛看破了什么，一切仍在她的掌控之中似的。
　　她轻轻摇响身边的铃铛。
　　一眨眼的功夫，一位灰衣老者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苏学士有何吩咐？”
　　“让段心远来见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苏橙意味深长地笑道。
　　灰衣老者微微颔首，眨眼间又消失在了原地。
　　没等多久，阁楼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带着两名贴身手下进入了阁楼，一见到苏橙，就格外兴奋地问道：
　　“苏学士！沂州传来好消息了？”
　　这中年男子便是段心远，天水门的大宗主，修为在武王六境的高手。
　　“没错，是好消息。”苏橙点头道。
　　“女魔头被诛杀了？是谁最后拿下了她的人头？是……”
　　段心远激动地问道，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橙给打断了：
　　“女魔头没死，不仅没死，还将前去讨伐的所有人灭了，甚至毁了一片陆地，造了一片大河。”
　　“……什么？这……”段心远闻言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毁地造河？是个什么情况？
　　段心远完全想象不到。
　　他消化了一会儿后，反问苏橙：“苏学士，这……这怎么能算是好消息呢？女魔头不仅成功突破，而且我们还损失了林老前辈……”
　　段心远口中的林老前辈，便是当天讨伐的三位大宗师之首，那位白眉老者。
　　白眉老者本不依附任何势力，但这次却和天水门有合作。若是白眉老者在最后拿下女魔头的人头，那天水门不仅是在凉州，在全天下都会名声大噪，成为凉州一霸也会是既定的事实！
　　可万万没想到，女魔头竟然将前去讨伐的正派联盟全部剿灭，段心远的美梦就此破灭，这哪称得上是好消息？？
　　“段宗主，你仔细想想，这次讨伐女魔头，我们派了多少人？”苏橙不紧不慢地回问道。
　　“只有核心人物，林老前辈一人……”
　　“那凉州其余九个势力，派了多少人？”
　　“他们……啊！原来如此！”
　　段心远被苏橙点醒，登时恍然大悟。
　　天水门此役的贡献，分别是苏橙的计策和白眉老者的坐镇，就算讨伐失败，天水门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但其余九个势力就不同了，他们都派出了大量高阶弟子前去讨伐，最后却一个人都没活着回来，这可是一次重创！
　　如此一来，凉州其余势力得到削弱，而天水门便能趁此机会，继续攀升，更早拿下凉州霸主之位。
　　“呵呵……这么看来，对我天水门来说确实是好消息，没想到苏学士想到了这一层，真是有够阴险的啊……”
　　段心远嘴角微微上扬，阴阳怪气地说道：
　　“而且如今讨伐失败，就算其余九个势力想要怪罪苏学士计策不周全，也因为受到重创，抽不出空来报复我天水门呢。”
　　“彼此彼此。”
　　苏橙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毕竟‘苏学士的计策和林老前辈的坐镇，价值等于你们派出的所有人力’这句话，也是段宗主在联盟商议时亲口说出来的嘛。”
　　段心远闻言笑了笑，不再多说。
　　他和苏橙都心知肚明，两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
　　“不过，女魔头成功突破，迟早会来找苏学士报先前的一箭之仇吧？”
　　段心远话锋一转问道：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哦。”
　　“放心吧段宗主，你不用急着想与我撇清关系。”
　　苏橙微微一笑，解释道：
　　“女魔头是我的师父，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出手以果断直接著称，从不做拖泥带水之事，据我调查，她闭关突破的那一代群山林立，若想灭掉正派联盟，使用岩系功法为最佳。
　　然而，她却在最终使用了水系功法，为此她不得不抽走天南地北的河流湖泊！这种手段过于繁琐，而且会损耗大量功力，很没有必要。
　　我师父她并没有这种奇怪的兴趣爱好，她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因为突破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某种异常的影响，比如无法使用其他功法。或者说……她其实是突破失败了也说不定。”
　　“言之有理……”段心远眉头锁紧，思索道，“也就是说，女魔头现在仍处于比较‘危险’的状态？”
　　“不错。”苏橙微笑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这就派人去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趁女魔头身有缺陷，一定会有其他正道势力前去讨伐诛杀她的！”
　　段心远激动地攥紧拳头，只要有其他正道势力能够牵制住女魔头，那他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说完后，段心远转头就离开了阁楼。
　　就在他身边的两位随从也准备离开之时，苏橙在后面轻轻地叫住了他们：“你们两个，等一下。”
　　“苏，苏学士有何事要吩咐？”两位随从受宠若惊，恭敬问道。
　　“这张桌子还是不够大，书和鸟都快放不下了，你们帮我换一换吧？”苏橙拍了拍桌子说道。
　　“是，是！”
　　两人连忙点头。
　　随后其中一人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味道，抖了抖机灵对苏橙问道：
　　“苏学士，房间里好像有一股异味，您看需不需要些清新空气的草囊？”
　　苏橙闻言，一张秀气的脸却瞬间阴沉下来，低声道出两个字：“不用。”
　　察觉到苏橙脸色不对劲后，两名随从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只好连忙告退。
　　待到两人都走后，苏橙又摇了摇桌上的铃铛。
　　先前的灰衣老者，也再度现身。
　　“刚刚走出去的那两个人，能不能赶出天水门？”
　　苏橙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阴冷地问道。
　　“这……恐怕不妥吧？”灰衣老者解释道，“那两人是宗主的贴身随从，已经跟了宗主好几年了。”
　　“嗯，确实有些不妥。”苏橙若有所思道。
　　灰衣老者松了口气。
　　可就在下一秒，他听到了更惊悚的话语。
　　“赶出山门还不够，就让段心远，把他们两个都杀了罢？”
　　苏橙缓缓起身，贴到灰衣老者的面前，空洞无光的眼中充斥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你觉得，段心远是觉得那两个人重要，还是跟我继续合作更重要？”
　　“知，知道了……”灰衣老者不敢与苏橙对视，点头说完，便逃也似的消失了。
　　一缕阴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起苏橙的秀发。
　　空气安静了下来，气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苏橙重新坐下，打开摆放在一旁的木匣。
　　她的动作极其小心，好似木匣里装满了宝石珍玉一般。
　　然而，她从木匣里取出的，却是一件残破的血衣。
　　这是当时她设计埋伏虞义绝，虞义绝负伤时所穿的衣物。
　　上面的鲜血早已凝固，散发出阵阵异味。
　　但苏橙却好像闻不到似的，她盯着手上的血衣，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接着仿佛按捺不住了一般，猛地将整张脸扑在了血衣上。
　　她迷恋血衣的味道，一遍又一遍地品尝她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拿开血衣，嘴里自言自语道：
　　“师父啊……师父，究竟到什么时候，您才能好好看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