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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石平静地说完，然后把弹匣推进了手枪，继续对准标靶射击。
肖雨翎看着年轻军官的侧脸。
此时的乔石面部线条绷得极紧。他不断地扣动扳机，面色逐渐狰狞起来。
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套筒后退。
“——哐当！”
乔石突然发作，狠狠地把手枪和耳机摔到地上，用力出拳轰在了隔板上。
他的眼眶几欲崩裂，其中寄宿着的愤怒难以抑制。
少年安静地看着处在无声愤怒里的男人。
整个过程里，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
够了。少年心想。
他受够了。
——这个疯狂的世界。
……
肖雨翎默默地走上前，捡起手枪，握着枪管把武器递给乔石。
“乔石。”
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看向他。
——肖雨翎不为所动。
少年的面色平静而冷峻，一成不变地保持着递上武器的姿势，眼神如同桀骜的幼狮。
节能灯下的靶场一片寂静。
良久之后，肖雨翎冷冷道：
“发泄愤怒只会使你更加愤怒，而愤怒不会改变核弹的轨迹。”
“我知道！”
乔石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你以为你是谁？！喜欢说教？！啊？！说话啊！”
“我不会试着说服你，但我会尽所有的努力，帮助法尔法莱解决这场危机，”肖雨翎漠声道，“我也不指望你会相信我，因为我他妈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少年用力地拽过男人的手，把手枪塞进对方的手里。
“如果连你都是这个样子，那些武器装备我都不要了……因为死人是不会给我那些东西的。”
“现在，既然核弹还没有挨到头上，就给我拿起枪来，”肖雨翎眯起眼，“我会帮你盯住昨晚提到的那个人，有消息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和雷德伍德先生。”
“我最讨厌无谓放弃者。希望你不是，乔石。”
少年抬眼看向他，低声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
回到百货大楼正门外。
肖雨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姑且缓解了刚才受到影响的情绪。
还是太年轻了。他心想。
“我相信这确实是你真情流露，肖恩，”奥列翁的声音里似乎有些遗憾，“说实话，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挺矛盾的。”
“怎么了？”
“大多数时候你既现实，又精于算计，同时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冷漠相待，”奥列翁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然而有些时候，你又表现出某种经过了长久克制后的愤怒。”
“有趣的是，在这种愤怒下，你的话语逻辑与行动风格倒是与你的年龄段非常匹配。”
“怎么个匹配法？”
“敢打抱不平，敢坚持正义，不自怨自艾，也不轻言放弃，确实像个少年该有的样子。”
肖雨翎给逗笑了：“你这是在夸我？”
“不，这是真的，”奥列翁淡淡道，“也只有在你非常生气的时候，我才能感觉你确实是个人类。”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先前你一直觉得我是个AI？”
“可以。”奥列翁简洁地给他贴上了标签。
肖雨翎又笑了笑，把双手背到身后去：“我现在的感受就是后悔，很他妈后悔。”
“我现在在想啊，当时如果赶快离开，”少年的笑容里有几分怅然，“可能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情了。”
“然后啊……”肖雨翎苦笑起来，“我只是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虽然这么稍微任性一下，可能要的是我的命，”他说，“你可能没有感觉。当时乔石说，教廷准备核平法尔法莱的时候，我确实感觉……胸口好像被人摁住了一样。”
“哪怕平时再怎么斤斤计较，可是奥列翁，”肖雨翎低声道，“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人不能处处都想着贪图小便宜，总有吃亏的地方的。”
“我以前不太相信这话，但是当我真的待在这座城市里，和这里的人一起生活过这么短一段时间后，我总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也还当了几次好人——虽然一直很倒霉吧，但是至少我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觉得不舒服。”
肖雨翎继续苦笑：“所以你看，人类的不好就在这个地方，他们总是能找一些算法之外的东西试图让你相信，有些东西凌驾于数据之上。”
奥列翁也给他逗乐了：“不是，你这个话怎么又AI起来了？”
真正的AI又说：“这么和你说吧：你不必按照AI的行为来迁就我。假如我是一名人类，我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换言之，我对你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你就放手去做吧。”
少年听了这话，微微眯眼笑了起来，看着天空轻声道：“那就是时候让教廷看看，什么叫艾萨洛伦专业团队了。”
……
当夜。
肖雨翎换回了自己的装备，全副武装潜伏在教廷小队驻地周围。
“确定这里附近没有暗哨吧？”他低声问道。
“没有……至少你的眼镜上显示没有。”
“那就没问题了，”肖雨翎看向路灯下的空地，“现在就等人吧。”
说来也好笑，安东尼也是个喜欢玩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告诉了人质，昨晚的行动有内鬼泄露情报，肖雨翎都不会想到来这里守株待兔。
——这算什么，强行降智吗？
肖雨翎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观察起前方。
“我发现，教廷这支小队真的很瞧不起法尔法莱的民兵们，”少年说，“要我是安东尼，肯定早点把那个人质毙了了事，为什么还要这么横生枝节呢？”
奥列翁：“如果按人类性格的角度来解释，可能这和他自矜功伐，睚眦必报有关。”
“那，教廷为什么会选他当队长？”
“可能一方面因为他确实很有能力，另一方面嘛……教廷大概确实没有估计到你的存在。反正教廷一向看不起北方的政府和政府的支持者们，这都是全大陆都知道的事情了。”
“我还是不觉得教廷会犯下这种疏忽，如果青隼机甲背后涉及到很重要的计划，他们就应该派出最精锐的小队过来，从队长到队员都不应该有除了任务执行以外的多余操作。”
“那还有一种可能，教廷已经把你说的这种小队派出执行任务了，”奥列翁说道，“这样的小队，你有可能会在以后的旅途中碰到……嘘！我看到有人来了！”
“等他出来我再上？”
“对，这时候不要轻举妄动，”奥列翁冷静道，“等他出来之后直接把他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肖雨翎微微点了点头。
……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个溜进了教廷驻地的人又悄悄地从小院子里翻了出来。
然而那人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落脚处旁，某个老六已经藏在了黑暗处。
他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随即感到头部被人用什么重物砸了一下，眼前一黑，旋即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肖老六接住了准备摔在地上的人，避免其发出声响，然后平静地把他拖进了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