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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高悬中天,时间已是深夜,而都筑城外的一处土丘上却火光大炽,十里外的王城门楼上都能看得见。只有身临其境才会发现,那并不是走水,而是汇聚了数千根火把。这火光甚至惊动了周围不少小部落,他们的子民焦虑不安地望着那一小块红彤彤的天空,生怕一场战争不期而遇。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单以数量而论,这几千根火把甚至超过了他们部落的人口。这手笔哪怕是发明了钻火术的燧人氏都不敢如此奢侈,整个天下大概只有雄霸中原的砂之国有这个实力。没有人会觉得这只是大陆的霸主晚上睡不着觉,为了排遣寂寞而在深夜点个火把闹着玩,何况当今国王尚文是个不折不扣的英主。事出反常必有妖,砂之国一定在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
“快给我挖!”火光之下一个披着竹甲的将军挥舞着手中的藤鞭来回走动,鞭子不时在空中爆出一声脆响,“天亮之前要是找不到东西,就杀一百个奴隶来祈求天神给点好运吧!”
手执火把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看他们锋利的眼神,个个都是百战精锐。火把围成一个大圈,中间的小土丘——这儿本来是——现在变成了一座巨坑,数不清的奴隶在里面用木棍、石片奋力掘土,借着昏暗的光亮努力在寻找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奴隶们已经在这儿劳作了一整天,心力俱疲,已经有数十人倒在新鲜的泥土里,被甲士拖走。眼看奴隶当中烦躁、不满的情绪快要到达临界点,但主持这项工程的将军似乎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恐吓。
“将军!”一个穿着麻衣的中年人匆匆跑过来对他道,“今天不能再干了,已经死了许多人,我们的士兵仅仅是看守他们都已经累得不行,何况是那些奴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急于求成,须知奴隶的数量可比我们多多了,过犹不及啊!”
那将军咧嘴露出一丝冷笑:“这里都是我国南征北讨的虎狼之师,我倒要看看谁敢反抗?这一万奴隶都是我唐氏的奴隶,就算全部累死在这儿也不干大王的事,你说对不对,书记官?”
书记官压着怒气道:“可这些将士都是大王的将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们置于险地!”
那将军不屑一顾道:“你若是真有胆子就不要在我这儿啰嗦,去和大司空说去。大司空要是说停,我唐青二话不说带人就走!更何况这次任务,大王也首肯了吧?”
一提“大司空”三个字,书记官在黑暗中的轮廓仿佛都抖了三抖,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一挥衣袖狠狠道:“哼!你不听人言、一味蛮干,到时候交不了差,我看你在大王面前如何分说!可不要以为大司空出身唐氏,就谁也动不了你!”
听了书记官的威胁,唐青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大司空卜出天意,今夜子时必有重宝现世,你什么时候见大司空失算过?如果到时候找不到,定是这帮奴隶不肯尽力!”说罢他朝下面吼道:“都给我加把劲,要是再过一刻钟还没消息,我就先杀一百个人!谁叫你们运气太差,有个讨厌的家伙来替你们说情呢?哈哈哈!”
听到这个消息,下面的奴隶怒吼着,但看到周围士兵们手中锋利的青铜戈,他们只好恨恨地奋力挖掘起除了黄土还是黄土的土地。由于奴隶的数量太多,光线也过于昏暗,谁也没察觉到当中有六七个人只是象征性地四处翻捡,时刻聚拢在一起,把一个看起来像头领似的壮汉围在中间。
知道唐青的决心不是闹着玩的,站在外围的一个小个子焦急地问:“大哥!怎么办?那个屠夫看起来真的是不顾我们的死活,非要得到那个东西不可!”
“镇静点!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这儿有一万奴隶,我们躲在中间,就算要杀也轮不到你!”旁边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家伙低声斥道。
“不错,”中间那个首领也出声道,“咱们只管浑水摸鱼,这些奴隶都是唐家的私产,等那刽子手杀个几批泄了怒气,自然也就作罢了!现在敌明我暗你,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首领看起来颇有号召力,那小个子听了他的话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喘粗气。突然有个老迈的声音犹犹豫豫地道:“要不然,咱们还是把东西交出去吧。这东西不是我们能拿的,会带来灾祸的!如果咱们把宝贝献出去,就是立了功,唐家向来有功必赏,少主至少也能成为自由民••••••”
“住口!”首领还没来及说话,当中最高的一个大汉怒斥道,“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少主是毕宿部唯一的希望,怎么能以身犯险去指望敌人的可怜呢?不要忘了当初杀绝毕宿部、把我们变成奴隶的,就是这个唐氏!”
“唉!”那个老人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他知道这些毕宿部的遗民个个都期待着恢复故土,但如今砂之国盛极一时,已是诸部不可撼动的霸主,妄图恢复谈何容易!但他也知道这个信念是支撑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唯一支柱,明知前面是条死路,恐怕也不得不往下跳了。
眼看气氛紧张起来,首领立即发声道:“黑虎,你怎么跟东叔说话呢?没有他,砂之国打过来那会儿你早就死了,还不快低头认错!”
那大汉听了少主吩咐,不得不气哼哼地认了个错,首领接着又缓和下口气道:“大家不要担心,我们毕宿部的黑暗就快要过去,黎明马上就要到来了!我已经稍微掌握了一点那宝物的用法,只要稍加时日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真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转到首领怀里,有的惊喜,有的担忧,都被首领看在眼里。
“一刻已到,拿人祭天!”唐青的声音陡然在夜幕下炸开,所有奴隶都头皮一紧,不少士兵们开始走进人群,像在市场挑选牲口似地挑选看不顺眼的奴隶。
眼看士兵们越走越深入,这个小团体也慌乱起来,不住往人堆里藏。突然那个小个子“呯”地一下撞上了一个人,他原本就胆小,此刻更是被吓炸了毛,回身怒骂道:“你他娘奔丧不带眼睛啊!”
他原本还有别的更恶毒的话准备往外喷,但等他看清楚了撞上的是什么人,不由傻了眼,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两腿筛糠似地抖动起来——他撞上的是个士兵。
那士兵不由分说一把提起他就往外拖,小个子绝望地大喊大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人群里的同伴们。可一眼望去令他更加绝望——所有人都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小个子杀猪似的大喊:“我、我、我知道宝贝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