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深渊

　　三人穿行在漆黑的洞窟之中，洞窟两侧尽是凹凸起伏的岩石坑洞，这里的空气十分潮湿，空气中弥漫的雾气凝结成水滴汇聚在洞窟顶部的石灰岩壁上，经过漫长的溶蚀石灰岩逐渐向下沉淀堆积成大大小小的钟乳石群，在银光的映照下像是野兽狰狞的獠牙。
　　“我有个疑问，这里的空气为什么是湿的？”兰泽感受着洞窟里涌动的风，空气中渗人的寒意顺着手臂扩散遍全身，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或许是因为这里真的生长着某种植物，这种植物的耐阴性很强，可以存活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雷纳解释道，“正因为这种植物从来都不需要阳光，所以才会散发出如此微弱却又独一无二的光亮吧。”
　　雷纳说的并没有错，在步入洞窟的深处后四周反而明亮了起来，两侧岩石的缝隙处居然真的存在有植物，那些银色的花朵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浮光，美丽得像是置身在星河之中。
　　“真是神奇……”兰泽由衷地赞叹道。
　　“这些一定就是你要找的冷月草了吧？”小茉蹲下身轻轻摘起脚边的一株花，月牙般弯曲的花芯在被摘起的瞬间光芒无声地黯淡了下去，仿佛在那一刻被抽取掉了灵魂，成为一株平平无奇的白花。
　　“啊，怎么这样……”她的表情很是惋惜，越是美丽惊艳的事物就越为脆弱，它们可以忍耐难以想象的潮湿与寒冷，却无法经受一丝一毫的外力摧残。
　　兰泽已经忙着将冷月草摘下塞进腰包里了，委托人虽然表示只需要五株，但这个洞窟内起码有几十株冷月草，他倒不会去做贼不走空的缺德事，只是多摘十几株而已，这样算来交完委托后剩下的植物还可以拿来卖，岂不美哉？
　　雷纳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四周，表情有些失望，“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宝藏的样子，只有很多会发光的花。”
　　“慢着，我怎么感觉那一片区域的光有点不一样？”他揉了揉眼睛，“是我出现幻觉了么？”
　　可是没人理他，小茉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冷月草为什么会发光，而兰泽满脸都写着“来都来了我要把这里给搬空谁都不要拦我”。
　　雷纳注视着洞窟最深处那团幽蓝色的光芒，像是无声燃烧着的火焰，却又触手生凉。
　　他鬼使神差地朝那个方向走去，幽蓝色的火焰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在黑暗中妖异而明亮。
　　等到靠近之后，鬼魅般幽蓝的火焰仍在死寂地燃烧，眼前的景象令他不寒而栗：一具骷髅蜷缩在洞窟的角落里，骷髅的头上裹着一层破碎的灰布，暴露出空洞的眼洞和颧骨，颌骨已经腐烂得只剩牙齿，极其地诡异渗人。
　　骷髅全身的血肉已经被掏空，身躯残破不堪却披有坚硬的甲胄，护臂和肩甲的黄铜甲胄早已锈迹斑斑，可仍能辨识出甲胄上狰狞而华丽的雕纹，雕纹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的浮光。
　　像是死去千年的士兵，仅剩白骨的手掌紧握着一柄古铜色的大刀，刀背上还有未褪去的血迹，它已经腐烂得很严重了，却仍不怒自威。
　　骷髅的腹部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蛇骨一般细长的腰椎骨勉强连接着胸腔和胯骨，而他之前所看到的那团幽蓝色火焰居然是从这具骷髅空荡荡的腹腔处诞生的！
　　但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火焰从骷髅空洞漆黑的眼眶中无声燃起，它仿佛正在苏醒！
　　雷纳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扼住了，他想要大声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握紧刀柄的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它以一种极其诡异地姿势仰起身躯，幽蓝色的火焰在腹腔中熊熊燃烧，古铜色的长刀反射着凄冷的弧光。
　　黑暗中更多的火焰升腾而起，这里远不止一具骷髅，它们依次在沉睡中醒来，扭动着残败的身躯直立起身。为首的骷髅士兵腔骨扩张到一个不合理的角度，难以想象它那早已腐烂殆尽的声带是如何发出如此可怖的嘶鸣声的，浓郁的死亡气息包围了他，骷髅挥动着长刀发出赫赫的风声。
　　下一刻洞窟中传来无比凄厉的惨叫声，雷纳的头颅被长刀砍落，如柱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后的岩壁，他的长剑甚至还没来得及离鞘便永远都拔不出来了。
　　兰泽惊愕地抬头，远处那些身躯畸形骨骼怪异的骷髅士兵如同一排排石像一样肃穆地伫立在黑暗中，空气中闪烁着凄冷的火焰，摇曳狂舞，真叫人心寒。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魔物，一路上希诺都在给他科普魔族的渊源，讲它们如何如何凶猛，魔将可以凭一己之力毁灭一整个国家，潮水般汹涌密集的魔物军团摧枯拉朽地入侵人世。于是兰泽默默在脑海中联想出一种头顶长犄角背后有翅膀的红皮肤恶魔形象，翅膀舞动时激起狂风，手中持有燃烧着烈火的巨剑，神秘而强大。
　　但那毕竟只是源自于他的想象，当面对真正的魔族时，感受到的就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些狰狞阴森的骷髅士兵发出野兽般的嘶鸣，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妖异的幽蓝色火焰。
　　这哪里是魔物，分明是刚从深渊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空气中回荡着死亡与腐烂的气息，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快跑！”他下意识地拽着呆愣在原地的小茉扭头狂奔，极其强烈的恐慌将他笼罩，他感觉到身后那些魔族士兵朝他们追过来了，距离越来越近。
　　那一瞬间他完全丧失了斗志，因为他的敌人是一群缚人而食的怪物，他甚至怀疑那些士兵还能否称之为某种生物，它们明明已经死了，连血肉都已经腐烂消失。
　　奔跑过程中他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洞窟中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凸起的石块，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小茉力气太小支撑不起他的重量，也跟着一起倒地。
　　兰泽挣扎着想要起身，胸口却传来剧痛，尖锐的石锥几乎贯穿了他的肋骨，幸亏他摔倒的时候身子朝一侧偏了偏才勉强躲开了那致命的伤害。
　　但是摔倒导致他输掉了与魔物之间的赛跑，死亡已经追上了他们，魔物士兵挥动着长刀扑了上来，像是索命的亡魂。
　　“小茉！快站起来！”他忍着痛声音嘶哑，“我们必须得逃出去！”
　　小茉望着身后涌来的魔物士兵惊声尖叫，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洞窟上方的钟乳石在震动中摇摇欲坠，狂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