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此一个人玩单机

　　妖廷议事厅。
　　一个大圆桌坐了七八个妖，郭破进去在上首坐下。
　　“各位，我兰城喜得天才，可喜可贺！”郭市长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极力压制心中的喜悦，但他看起来仍然禁不住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笑得拉破嘴角？
　　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妖舔了舔嘴唇，兴奋地说道：“这些年来，妖域四大少年天才，燕都燕云起，晋城李凤呜，宁城那秀真，津门管如娇。”
　　“独缺我兰城，老天不公啊。”
　　“这下好了，以后加上我们兰城燕媚儿，就该叫妖域五大少年天才啦！”
　　“三年后与人族大比，小家伙应该就已可出战，少年组这块短板，我兰城总算不会再拖后腿了。”
　　这女妖一番话不仅冗长，而且啰嗦，要是在往日，耐心欠缺的妖廷成员早就狂敲桌子以示抗议了。
　　可今天，几个平时最沉不住气的天妖，却极有耐心似的，听得纷纷点头，一个个地喜上眉梢，神色飞舞，欢愉之色难以掩饰。
　　“靳副市长，由你择个吉日，我兰城要全城大庆。”郭破对那位面色苍白的女妖说道。
　　然后又转向乔乌娜：“乌娜，大庆过后咱俩亲自送小女妖去燕都，入燕都魔法学院天才少年班，也叫那帮家伙长长眼！”
　　郭破也不和各妖商量，武断地以命令的口气作出了决定。
　　众妖哪里会反对？
　　乔乌娜已经沉默得太久，此时终于逮住个机会开口，她说道：“郭市长，那头妖鳄的死，实在大有蹊跷！你忘了？”
　　郭破愣了愣，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蹊跷就蹊跷吧！不蹊跷那还叫魔法天才？”
　　“宁城那秀真，16岁而力斩人族化清境剑师，就不蹊跷吗？”
　　“天才的事，没有道理可言。再说，神奇魔法天才加神奇降龙木，能打死头9级妖兽也说不准得很啦！”
　　乔乌娜坚持了一下，细心解释道：“降龙木到底有什么样的神奇，那也只是个传说。”
　　“在座各位有谁知道，我妖族几千年来，可曾有哪位魔师以降龙木作魔杖？”
　　郭破一愣，摸了摸脑袋，愕然道：“这个可没听说过。”
　　“对了，据我所知，我妖族从没有哪位魔法师传承了降龙木作为魔杖。”
　　“整个瀛州大陆，也只有人族武极殿有一根降龙木。“
　　“她这降龙木是哪里得来的？”
　　乔乌娜提到武极殿的降龙木，郭破顿时拉下了脸：“武极殿那个老怪，烦人得很！你别提他行不行?”
　　“再说他那个破木头，我又不是没见过，又短又粗，跟我们小女妖拿的这根完全不一样！”
　　“咱们燕媚儿有根降龙木不正好吗？等她悟得大法，找机会一棒打死武极殿那个老不死。”
　　乔乌娜不由得苦笑，心中暗忖：我妖族传承三千余年，有根降龙木现世也不算稀奇。这会儿大家都正在兴头上，这事我且先放下，以后慢慢查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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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赵子寒和燕媚儿被郭破和乔乌娜直接带到了兰城妖廷之内，然后各种询问。
　　等几位天妖走了，又来了一群穿制服的家伙，反反复复地问一些细节，但都是问燕媚儿，赵子寒几乎被忽略。
　　比如：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已念力9级的？你什么开悟9级魔法的？
　　你是如何学会使用千钧棒的？你知道那是头9级妖兽吗？你当时害怕吗？你没有想过逃跑吗？
　　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使得你那样毫不畏惧？你是怎么得到降龙木的？
　　……你父亲是哪个？
　　最后这一问终于触到了小小少女的霉头，才15岁的小女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愤怒，脸上顿时就不好看起来。
　　原来，燕媚儿没有爸，她和燕木儿兄妹俩打小就没谁见过她俩的爸。
　　很小的时候，俩兄妹看到除了她们，别的家里几乎都有爸，尽管有些爸看起来比较凶恶，总是喜欢挥舞着大棒打屁股。
　　但是，没有爸总说不过去。
　　有谁见过一个女人能独自生出孩子的？没有吧，何况一生就是两个。
　　于是有一天，俩兄妹终于忍不下去了，就质问黑桑大妈：咱爸呢，他去哪儿了？
　　你们没有爸！
　　黑桑大妈回答得总是很不耐烦，然后就会看到她总是一个人走进小黑屋，拿着一根乌紫色的擀面杖，红了双眼暗暗抹泪，似乎颇有些悲伤。
　　经历过这么几次以后，俩兄妹就蔫了巴叽地不敢再问了。
　　在燕媚儿被测定可以修炼魔法那天，黑桑大妈把自己关进小黑屋，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然后拿了那根擀面杖，塞给燕媚儿：这个，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魔杖，在你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燕媚儿不敢拒绝，装作小心翼翼地接过擀面杖，心里充满惆怅。
　　.......
　　一群大大小小的将官兵弁看到小小女孩生气之极的样子，立即知趣地不再开口询问，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寒寒，怎么会这样？”自从被带到妖廷，燕媚儿这是对赵子寒说的第一句话。
　　赵子寒叹了口气，然后沉默，他觉得现在仍然不是告诉媚儿全部真相的时候。从今天擂台上遇到的情况来看，人生总会有很多意外，有些意外，无论怎样周密筹谋，也无法避免。
　　她实在还小，不能让她担太多心事。
　　想到这里，他对燕媚儿说道：“你从此只怕要去燕都深造，往后就是荣耀加身，和从前的生活不再一样。”
　　“但是，你仍然要记住我的话：那个，无论如何，无论何时，无论是谁，都不可说！你明白吗？”
　　燕媚儿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不禁脸色一红，看着赵子寒，心中惭愧不已。
　　赵子寒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今天的事就算了，其实，我看到那个纸条的时候，也是气冲牛斗，从这个方面来讲，你上台是对的。”
　　“我不让你上台，只是关心你而已。”
　　“再说，那个萧家的学姐，你也是给了她机会的，只是她绝对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的善良。”
　　“她根本就没想到你会愿意让她，她最大的失误，是缺乏对你的信任。”
　　燕媚儿听他这么说，慢慢倒开心了起来，然后郑重地点头：“嗯！我这次真的知道了，那个，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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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赵子寒被妖廷派了一辆高大的马车送回了他自己的小窝，而燕媚儿却被很宝贝地留下了。
　　赵子寒觉得，马车的好处是不会产生“尾气”，坏处是马儿有时会当街“便溺”。
　　经此一战，燕媚儿的魔法手段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特别是燕媚儿现在就已能够飞起在半空，而自己只能靠一点轻身之法跃、掠，在速度上相差太远。看来媚儿飞行术也有些模样了，听说飞行术中还有隐身术，那可当真厉害！
　　这修士要飞起来至少须达到大妖境界，或者大妖境界也未必能像媚儿那样飞？巡城警备局的萧立德副局长就是大妖，他飞倒是能飞，但似乎飞不了那么久，也飞不了那么远。
　　想到这里，赵子寒又是一阵沮丧：要是能修魔法那可好玩多了！可惜我不是那块料。
　　那巨大的脚印好蹊跷啊，我对它的感觉怎么如此奇怪...就好似，揪出这种大脚印的怪兽并与之一决生死，便是我与生俱来的宿命？
　　是你要找它吗，阳青山？难道这就是你的平生未酬志么！
　　......
　　赵子寒正在怔怔出神，外面却传来一阵阵鼓乐之声，还有鞭炮劈里啪啦的炸响。
　　这是兰城开始庆祝了，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向街上走去。
　　自从当年乔乌娜以17岁开悟9级魔法，至今已十八年，如今，兰城终于又可以庆贺自己的魔法天才了，所有兰城的妖民都兴高采烈，奔走相告。
　　在这个飘摇的时代，妖族多一个天才，就会多一分安全，少一份危险，这是任谁都明白的道理，兰城没有理由不狂欢。
　　可这份快乐，不属于赵子寒。
　　特别当他走到燕媚儿的屋外，看到那里拥挤的妖群，看到黑桑大妈在那里喜笑颜开，接受街坊邻居的祝贺的时候。
　　看到燕木儿站在他妈妈身旁，身边傍着个胖胖的小女妖，笑得那么无邪的时候。
　　赵子寒感到自己格外孤单……
　　燕媚儿几乎就是自己唯一的玩伴，从此她就成了妖族的天之娇子，接受万千妖民的膜拜，到魔城燕都去接受最好的教育与训练。
　　而自己，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个长得很丑的小妖，一个修为不值一提的普通之极的武校学生。
　　燕媚儿不在，燕木儿根本懒得跟自己玩，何况他现在身边更是多了个胖胖的小女妖？
　　这时候蓝河边上一定已经搭好了高台吧！燕媚儿会在那里接受最热烈的祝贺，在郭破或者乔乌娜的主持下祭拜天地，告慰先贤。
　　然后胸前挂了大红花，打马游街。
　　燕媚儿能够这样，赵子寒是内心里高兴的！
　　只是，自己从此就要一个人玩“单机”，孤伶伶地去地下城，孤伶伶地在兰城废墟深处发呆。
　　有时候，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废墟，望着满天星斗，突发奇想：听说，有命格的人，在天上都有他们的位置，有属于他们那一颗星辰。
　　不知道，我有没有？如果有，这星空是如此地浩瀚无边，哪一颗星星才属于我？
　　有朝一日，我能到达那里吗，我能把它变成我一个人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