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醉香楼再现“青龙帮”身影

　　“张爷，好久不见，这边请！今天可是咱们思弦姑娘的主场，早就给您备了上好的座！”
　　醉香楼的老鸨付妈妈一脸谄媚地挽着张捕头上了楼，其他几个随从也早已卸下了官服，一进门就被几位姑娘邀着入了座。
　　醉香楼，桃花镇唯一的青楼，也是颇受本地官爷“青睐”的地方。它之所以能够在镇上立足，其一在于这里有被誉为“桃花镇第一美人”的思弦姑娘作头牌，其二便是其他女子亦是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不比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大小姐们差。
　　最重要的一点是，醉香楼表面为烟花之地，实际却招揽了各类江湖义士。作为江湖的“情报汇聚地”，谁也不知道其背后的主儿到底是谁，于是无论是官兵还是黑道，谁也不敢惹，百姓对其更是十分忌惮。
　　此时，蓝雪儿正走在街上，想起昨夜的事情，为了掩人耳目她便女扮男装，心中正寻思着青龙帮与那死去的采花贼到底是何关系，突然被醉香楼的妈妈叫住。
　　“呦，这位公子长得好生俊俏，看着面生不像本地人吧？要不进来坐坐，咱们醉香楼的姑娘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说话间，醉香楼里其他几位姑娘纷纷向蓝雪儿迎了上来。
　　蓝雪儿正欲推脱，却看见几个黑衣人朝醉香楼后门方向潜入，其形色可疑，且其佩刀上似乎有青龙图腾。
　　他们莫不是青龙帮的人？也不知那夜行刺自己的人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要不进去一探究竟？
　　正犹豫之间，蓝雪儿已经被拥着进了门。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只听一女子缓缓吟唱，曲声婉转动人，舞台下方伴奏的琴师已开始拨动琵琶琴弦。
　　刹那间，思弦姑娘从高空阁楼飞下，只见她身着金丝燕尾裙，双臂间缠绕着缕缕彩纱，纤纤玉足上系着颗颗银铃，轻舞飞扬之时，薄纱在空中浮动，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银铃微微作响，配上这天籁之音，又如九天玄女下凡一般，让底下的做客看呆了眼。
　　蓝雪儿倒是无心观赏思弦姑娘的美貌，反倒是随意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后两句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首诗曾是蓝雪儿的母亲教她的，一想到母亲昔日对自己的呵护与栽培，蓝雪儿不禁黯然神伤。
　　正要继续写，却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打破了这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场面。
　　“何人在此喧哗？”张捕头被扰乱了兴致，率先不满地发问。
　　随后，是一位姑娘从二楼房间跌跌撞撞地走出，只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面。
　　“轻烟……轻烟她死了！”姑娘说完便晕倒在地。
　　“什么？小的们，上去看看！”
　　见到有命案，张捕头本能地使唤身边的随从上楼查看。
　　一听到发生了命案，底下大惊失色，纷纷往醉香楼外跑，张捕头的人势单力薄，怎么也拦不住。
　　琴师的弦断了，思弦姑娘的歌也止了。
　　这难道是……那群黑衣人干的？
　　蓝雪儿思索着先前所见之人，忽觉大事不妙，立即用轻功飞上了醉香楼屋顶，察看何人从二楼逃离。
　　然而，除了楼下慌忙逃窜的客人，二楼房间的位置却并没有任何一人出来，更不见那些黑衣人。
　　奇怪……他们去哪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如何易容逃脱？不行，还是得去现场看看，只是自己现在若现身于案发房间，只怕解释不清楚。
　　再次回到醉香楼时，蓝雪儿撞上了一位女子，竟是思弦姑娘！
　　“公子，人人都往外逃，为何你却要再回来？出了命案，难道你不怕？”
　　细看思弦姑娘，身材纤细，婀娜多姿，其发髻上戴了一根梅花图样的翡翠簪子，甚有一番韵味。
　　“思弦姑娘，恕在下冒昧，方才在下落了一样东西在楼内，因走得急并未带走，这才来寻回。”蓝雪儿故意压低嗓子说道。
　　思弦姑娘便引蓝雪儿来到刚才的位置，看到桌子上留下的诗，思弦姑娘的眼中闪现了一丝光芒。
　　“公子，思弦来醉香楼三载光阴，那些达官显贵皆是前来赏我的姿色，像您这般记住我唱的曲的，还是第一人。”
　　“思弦姑娘见笑了，在下不过是听到此诗颇有感触，正想写完后两句送给心上人，不想却发生这样的事。思弦姑娘刚刚没有受到惊吓吗？”
　　的确，此时的醉香楼已逐渐被官兵包围，外面的人压根不知道房间的情况如何，作为一般的女子见状都应该惊慌失措，唯独思弦姑娘的不动声色，竟还有闲情看起蓝雪儿写下的字来，这让蓝雪儿不由生疑。
　　“何人在此？”首先进门的是陆捕快，可见平日里他的行动也是如此迅速。
　　蓝雪儿生怕陆寒将自己认出，故意低头不语。
　　陆寒见这位公子还留在醉香楼，不免心中生疑，渐渐走进，却发现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陆大哥，我作证，这位公子是方才进来寻找贵重的东西，事情发生之时他一直坐在观赏席，并未到过其他地方。”
　　面对思弦姑娘的解围，蓝雪儿越发觉得这位姑娘深不可测。
　　“思弦姑娘，底下客人这么多，你又为何偏偏记住了这位？”
　　陆捕快一向以公正不阿和洞察秋毫为名，自然不会因为与思弦姑娘私下交情甚好而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不是官低一级处处被张捕头打压，以他的能力绝不止做一个小小的捕快。
　　“这还不简单，平日里来看思弦的公子老爷们，我岂能不知？这位公子一看就面生，且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思弦多看两眼便记住了。”
　　“哦？这世间竟还有能入得了思弦姑娘眼的男子？我倒是要好好瞧瞧！”
　　陆寒逐渐向蓝雪儿逼近，煞气凌人。
　　“陆寒，你这孙子怎么才到？”
　　张捕头刚从二楼房间出来，看见陆寒带着人手过来，便一顿谩骂。
　　“是卑职的失误，还望张捕头息怒。只是这醉香楼出了命案，张捕头又恰好在此，不知丁大人知道后，您该如何解释？”陆寒平时里早看不惯张捕头的嚣张跋扈，时不时也会回怼几句。
　　“你……本捕头早就察觉醉香楼有可疑人物潜入，故乔装打扮引蛇出洞，若不是你来得晚，凶手早就绳之以法！”听到陆寒的话，张捕头欲盖弥彰，极力解释道。
　　“哦？那卑职斗胆请问张捕头，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您可有察觉到线索？死者是谁？”
　　陆寒两眼犀利，咄咄逼人。
　　“呃……这个……来人，把死者抬出来！”论起查案，张捕头明显是门外汉，只不过会虚张声势罢了。
　　“且慢！现在把死者抬出来，只会破坏案发现场，卑职斗胆请张捕头容许陆某上楼查看。另外，刚刚在楼下，卑职发现一可疑之人，请张捕头批准卑职带回衙门审问。”
　　转身间，陆寒却发现早已没了蓝雪儿和思弦姑娘的踪影。
　　二楼房间内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只见轻烟姑娘倒在一片血泊之中，伤势惨重。
　　陆寒俯身查看伤口，大大小小有十几处，为利器所伤，且死亡时间约为一炷香之前，证明是在思弦姑娘跳舞前，凶手已经潜入醉香楼。
　　只可惜，张捕头未能再第一时间封锁案发现场，才让凶手桃之夭夭。
　　张捕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屋内物品摆放完整，并没有太多打斗痕迹。
　　奇怪……如果轻烟死前遭遇不测，为何屋内没有反抗的痕迹？且如果凶手是用刀砍伤她，其过程中轻烟应该有时间呼救才是，可当她被发现之时已经死了。
　　难道……是外面的琴声太大，掩盖住了轻烟呼救的声音？
　　张捕头继续察看四周，在柜子里发现了沾满血迹的三件衣服及三把带有青龙图腾的佩刀。
　　为什么凶手不仅没有毁灭作案工具，反而把它们留在了案发现场，难道是故意挑衅官府？
　　为今之计，只能将轻烟的尸体带回衙门，禀报丁大人，先让仵作验尸，待查明死者真正的死因后，再做推断。
　　另外，陆寒想起刚才所见的公子，明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无法记起。
　　看来，此事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
　　醉香楼外，小巷中。
　　蓝雪儿挣脱思弦的手，不解地问道:“思弦姑娘，你刚刚为何救我？而且姑娘的轻功竟到了这般出神入化的境界，一眨眼功夫便能带我穿过醉香楼外把守的官兵，敢问姑娘师从何处？”
　　思弦姑娘微微一笑，依然不露声色道:“公子，思弦救你只因你为我的知己，但其他事情还望公子莫要追问，速速离开桃花镇，免得卷入是非。”
　　“思弦姑娘，既然你有苦衷，在下不便追问，只是我走以后，你当如何向陆捕快解释？我看他方才正要抓我去衙门审问。”蓝雪儿凝视着这个神秘的女子，再次询问。
　　“这个请公子放心，陆大哥平日里为人处事公正，毕竟公子已经走了，方才张捕快又没有看见公子，陆大哥是不会轻易为难思弦的，毕竟若要抓思弦回去讯问，就是与整个醉香楼作对，付妈妈是不会同意的。”说罢，思弦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
　　蓝雪儿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寒而栗，采花贼、青龙帮和醉香楼之间，到底有何关系？这个桃花镇，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那日，蓝雪儿刚到桃花镇的郊区，听闻镇上总有采花贼毁人清白，杀人灭口，心中愤怒，便故意抛头露面，欲吸引采花贼上钩。
　　当晚，采花贼果然中计，蓝雪儿与其打斗之间，采花贼因武力不胜，被蓝雪儿踹入河中，因河水湍急，采花贼当场淹死。
　　蓝雪儿本以为这事就此作罢，自己初入江湖，惩治了一个恶人，也算是大快人心，怎想之后又发生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之事？
　　桃花镇离皇城尚且路途遥远，到底该留在此处一探究竟，还是听从思弦姑娘的建议速速起身离开？蓝雪儿陷入了沉思。
　　醉悠悠客栈内
　　蓝雪儿回到客栈，欲搬离住处，正收拾行李之间，却发现一张白纸被压在了桌面上。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前两句不是自己刚刚在醉香楼写的吗？可方才思弦姑娘并未将此带出，而且后两句诗又是谁补上的？等等，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住处，说不定还藏在屋内！
　　蓝雪儿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身后有动静！
　　来不及思考，蓝雪儿拔出长剑，立即往身后刺去。
　　身后的男人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来了这一剑，站到了蓝雪儿的侧面。
　　蓝雪儿定睛一看，这个男子身着青色长衣，脸庞棱角分明，两眼深邃，眉宇间透露着英气，这不是那晚救下自己那个叫墨青的男子吗？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个男子，蓝雪儿会觉得心跳加速。
　　墨青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诗句，轻轻说道:“蓝姑娘字迹隽秀大方，果然字如其人！”
　　蓝雪儿顿时明白了，原来后两句诗，是墨青补上的。
　　“你把诗还给我！”蓝雪儿有些害羞，上前去抢，墨青却高高把诗举起，蓝雪儿怎么也够不到。
　　看着一向冷静的蓝姑娘也有气急败坏的一面，墨青越发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姑娘为何会喜欢这首诗？莫不是真的要送给心上人？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姑娘难道不知诗人所要表达的是物是人非的惆怅之感？”
　　被墨青如此一激，蓝雪儿更是生气。
　　这首诗明明就是娘亲在儿时教自己的，承载着年幼时无数美好的回忆，怎能被人打趣嘲讽，蓝雪儿便顾不得形象，踮起脚尖去掰墨青高高举起的左手。
　　抬头之间，竟又与墨青两眼相对，蓝雪儿的鼻尖正要触碰到墨青的嘴唇，蓝雪儿竟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声和自己更强烈的心跳声！
　　墨青看着这个女子，不禁觉得她较真的样子十分可爱，实在不忍心捉弄，便放下了手臂，将诗句还给了蓝雪儿。
　　“蓝姑娘，是墨某错了，还望你见谅，只要姑娘不嫌弃，这后两句诗就当做在下送姑娘的吧，只是希望蓝姑娘平安顺遂，心境开阔，莫要为过往感伤！”
　　蓝雪儿接过诗句之时，自己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墨青的手，略显尴尬，立马与墨青拉开了距离。
　　“墨大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总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刚才在醉香楼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对不对？”羞涩归羞涩，蓝雪儿表面还是故作淡定，警惕询问起来。
　　“蓝姑娘，如果在下说，我和你一样，是看到了疑似青龙帮的人进了醉香楼才进去的，你是否相信？”墨青突然严肃起来，慢慢走近蓝雪儿。
　　想起方才与墨青如此靠近，蓝雪儿不敢再次看向墨青的眼睛，只能躲闪地看向别处。
　　“你为何要调查他们？你与青龙帮有和瓜葛？还是你与醉香楼有什么关系？”虽然蓝雪儿表面淡定，说话波澜不惊，但心中却想，希望墨青不要再靠近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见到这个人心就乱了。
　　可墨青却似乎没有读懂她的心声，只是针对她的疑惑认真答道:“蓝姑娘莫要误会，我也是前几日刚到桃花镇，且在下对那些胭脂俗粉并不感兴趣，她们哪有蓝姑娘半分气质？之所以想调查青龙帮，全为私事，那日碰巧遇到姑娘和那两名黑衣人打斗，看到他们身上有青龙帮纹身，便也想继续调查。如果蓝姑娘不嫌弃，我们可以携手同行，一起调查，在下也想知道，这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蓝雪儿终于又看向墨青的眼睛，对他刚才的话，半信半疑，正要回答，却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
　　“给我封锁客栈，外来人员一律需要在此登记！”听这声音，想必是衙门的人。
　　“没想到衙门的人行动竟然如此迅速，我刚从醉香楼回来，这里便已经有了动静。”蓝雪儿眉头一皱。
　　“蓝姑娘莫怕，如实登记即可，就说来此探访亲友，现在官府关注的焦点在于醉香楼的命案，暂时还不会想起采花贼一案。如果姑娘现在逃走，反会引官府生疑。”语罢，墨青一个转身，便从窗外飞走了。
　　恍惚间，蓝雪儿才反应过来，就在墨青靠近自己的一瞬间，在自己耳畔留下一句话:“切记小心，自己保重！”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对这个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可以读懂自己的心声，又似乎他能明白自己的经历？还是江湖太深，自己涉世太浅，像一张白纸一样曝露在他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