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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渠珙双眼看着星星篝火，红色的光线透过它虚无的魂魄消失在黑夜里，眼眶里的湿意或许是这多少年来才见有的真意，或许也暗自流落了不少次。“我只有一个请求，祈求上仙和狐仙大人能帮忙。”
“他们就在东南角的井底里，井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搅拌旋转成风浪，相互争斗了百余年不见分晓。若是能阻止得了他们，我也了无遗愿了。”说到最后，渠珙脸上只有仰天苦笑的无奈。
“就这样真的好吗？”坨坨眼瞳里映着赤焰的火光。它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做。除去一方，就能得到正真意义上的和平吗？
“看来你的执念不少啊。”官舞阐述的只是个事实，还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过不了多久，你就要魂飞魄散了。”
“是啊，我就快要真的消失了。”说这句话时，渠珙表情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和遗憾。
相反，坨坨情绪看起来更要激动，“怎么会这样？”
它焦急地看着官舞，是想要她想办法去救渠珙。
“因何而生，因何而灭，这本来就是陈陈相因。若不是他们，它也不会逗留在这世间。”官舞看着坨坨，真怕这毛孩子会哭鼻子。
官舞坐了起来，悠闲道：“这事我可以帮你，但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根本没办法再靠近那口井。”
“还有，除去其中一方，你就满足了吗？”
这个问题，渠珙没有立刻回答。
在他心里，阿涧如同他的亲生孩子。虎毒不食子。但一个父亲要求把自己的孩子杀了，这任谁都接受不了。
深思了一夜，天将晓之时，它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公正与自私面前，从前的身份不容渠珙选择后者。但今日的它不一样了，没有了各种身份的约束之后，它可以遵从自己的想法。不再选择前者，不用为了守护族人而放弃阿涧。
“好。”官舞笑着道：“我需得封住你的最后一丝残魂。此后你再也听不了、说不出、看不到，这样你也愿意吗？”
“嗯，谢谢上仙。”它点头笑着。
坨坨偷偷背着官舞，擦了擦眼睛。官舞也不想打击这小狼妖，她道：“既然是你硬要帮它，等会记得多出点力。”
“知道了。”坨坨倔强撇了下头。
戒备心极重的它不知道自己再次跳进了官舞的陷阱里。
官舞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心想不知道那口井里有没有值钱的宝贝？
她拿起骷髅头，抱着包袱，高高兴兴地沿着东南角走一百米。
井边百草丛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官舞围着井绕了三圈，叉手端倪着井底里的石子。
按时间来算，这些石子表面多少要长些青苔，可是它们却比坨坨的毛发还要干净。这简直就是有违天理。
圆滚滚的坨坨趴着井边，问道：“有何不妥？”
“有。”官舞笑着和坨坨商量道：“现在就需要你帮个忙。”
它身子往后仰了几分，防备地看着她。
它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官舞徒手抓起。
“抓紧那块青色石子。”
官舞的声音还在它耳边回荡，下一刻，她的余音跟着疾风“嘭”的一声冲进了井里。
一瞬间，风起云涌，水卷浪起，两条水龙从井里猛烈争斗而出。随之而出是腾到天际的大火球，晨光熹微折射到在空中四散的水珠里，像极了在夜间爆开的银树火花。
“嘭”的一声响，宣告着这场争夺只是暂时的胜利。
坨坨从井口跃出，抱着青色石子稳当站在地上。此刻，它圆目怒瞪，“官大懒，你做事也太没谱了，险些害了我命。”
“唉，是我的错吗？”官舞不怀好意地看着它，继续道：“你不是答应了人家要好好帮忙吗，既然答应了就不许耍赖。而且这事还真的只有你能完成。”
坨坨问，“什么意思？”
官舞指了指那块清石子，被坨坨狼火燃烧过后，它露出了本来该有的面貌。
偌大的石子晶莹剔透，它里面居然住着生物。
“这是什么？”
“龙。”
“那为什么只有我才能完成？”
官舞道：“因为你的狼火正好可以克制它的木元素。”
她才不会告诉坨坨真相。因为龙误以为坨坨是它的力量，才想要吸收了坨坨的妖力。最主要的，那些野鸡什么的，坨坨也不是白吃的，不然井底里的俩家伙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让坨坨接近呢。
清石子就像一块青色的琥珀，里面的一条小青龙突然睁开了双眼。
“啊，它活了。”吓得坨坨赶紧扔了石子。
官舞鄙视了坨坨一眼，连忙捡起石子，“废话，我又没说它是死的。况且神仙怎会轻易死去，又不像人”。最后一句我小声呢喃着，尽量不让它们听清楚。
她继续道，“你自己可以出来吧。”
石子发出了声音，“娘娘？”
“我不是。”
“哦，那是我认错了。您是？”
“微不足道的小仙人。”官舞摆了摆手，还是个被自己的师傅丢到这里历练的倒霉蛋。
一道青色的小身影从青石中渐映出来。
“啊，它…”
官舞一掌拍在大惊小怪的坨坨的脑门上。
人面鸟身，俊白的小脸，头上戴着一顶皂色白纹的鸟状官帽，天青色的羽裳像是被雨洗白过的天色，纯净而夺目。
“春神，句芒。”
“许久未听见这个称呼了。”它无奈笑道，这样失落的神色竟和渠珙十分相似。
“那条金蚕是你吧。”官舞未有质疑，它也未有否认。
坨坨后知后觉，“那柳神也是你？”
它再次惊讶道：“是你一直守护着他们？”
“不算是守护，你看这里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大约是指妖魔肆虐的村子和枯骨成堆黑沼坟场。或许也是指它法力尽失，一事无成，没有了身为神官最后一丝威严。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渠珙救了我，我自然要回报恩情。虽然这世上再也无人供奉我，但我到底还是个神明。”
信徒和庙宇对神明何其重要。为了保护稻香村，它托梦给渠珙建了柳神庙，得到了这族人的信奉，而它把由信奉而来的信仰转化为驱赶妖魔保护这里的力量。
它说得没错，它是春神，掌管着万物春生的神仙。从前它乃天上得势天神，地上信徒众多的神官。
日夜朝晖，千年流逝。这些对人类来说漫长的时光在修仙丹练妙药的神仙看来不过是短暂的缩影。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对于生命短暂亦如蜉蝣的人来说却是生命的全景。
不论是神，还是人，都会有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
它自光辉万丈而来跌入尘埃，在它法力日渐微薄之时，却在这尘埃的境地体会到了一丝甘甜。正是因为这一丝甘甜，它愿结茧吐丝还报于他，愿化作保护这里的力量。
“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他了？”
“嗯。”官舞把骷髅头递到勾芒跟前，道：“它在这里，不过被我封住在里面了。”
“这样吗。”它好像有一丝的欣慰，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骷髅头。
官舞忍不住去问它，“若是再有机会，你要不要去西边？那里才是你现在该待的地方。”
“嗯，我会回去的。不过，我想知道他选了谁。我只是问问而已。”
官舞没有立即回答它的问题。
因为，它陷入得很深，她怕它听了，它会更失落。
官舞寻思了一会，旁观者是没有权力去隐瞒这件事。“现在只有你能救它们。”
勾芒想也没想，直接答应，“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