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将军遇刺

　　“你就是江湖人称的猛鬼夜叉？”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西门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认知。
　　他身在朝堂，却也是听闻江湖风雨的。
　　近些年来，有个人称猛鬼夜叉的家伙悄然出头，在江湖上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
　　传言此人武艺高超，身份神秘，有一副侠肝义胆，好打不平，喜为民出头，不少为非作歹的刀客剑士闻其名，便汗洽股栗，有如惊弓之鸟，正义之士视他为精神领袖，纷纷效仿他的行为。
　　江湖中，没人见过猛鬼夜叉的真面目，据说，所有见过他相貌的人都死了，大家都在流传，说是夜叉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单凭臂力便可放倒一头牛。
　　流言如此，西门烈多少信服，故而实在难以将猛鬼夜叉的凶狠形象，与墙上身形羸弱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白衣少年摆摆手，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你看我是像鬼？还是像夜叉？”
　　西门烈摇摇头。
　　“风言风语罢了！”少年轻轻落到巷子里，看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面朝西北方向，很有把握地说：“看来我猜的没错，圣道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要干什么……”
　　“等一下！”西门想到了什么，突然打断少年的话，“方才你说，有人要害我家主公？”
　　少年以看白痴一般怜悯的眼神看向西门烈，笃定地说：“我不止方才说过，现在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吕归一的尸体一定凉！透！了！”
　　“不好！”西门烈捡起地上的窄弧刀，转身就往来时路狂奔。
　　方才迈出三大步，他又被少年叫住。
　　“错了，从这里可以直抵将军府。”
　　“将军不是在汉王府吗？为何要去将军府？”
　　“因为他骗了你，实际上他并没有到汉王府汇报，而是回自家府上去了。”
　　西门烈将信将疑地看一眼少年，转身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往巷子深处快步跑。
　　他跑出十几步，没有听到少年跟上来的脚步声，察觉到身后无人，回头望一眼，才发现巷子里已无人影。
　　真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子啊！
　　想来也对，若他真是夜叉，便不会过多插手朝堂中人的事。
　　西门烈顾不得多想，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军的安危。
　　若真如少年所言，吕将军遇害，不止守城军无将，风雪城将发生一场骚乱，于西门烈个人而言，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噩耗。
　　无法想象，吕归一遇害以后，他该走向何方。
　　这么多年来，他就像随风飘荡的纸鸢，仅有的一根丝线都捏在吕归一手中，若是线断了，纸鸢又该当何去何从？
　　不祥的念头一冒出尖儿来，就有千丝万缕在他心头泛起。
　　他的步子越来越急、速度越来越快，耳畔里传来连绵不断的风声，手心里也浸满了汗液。
　　越是着急，越是看不到尽头。
　　巷子像是没有终点一样，西门烈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对翅膀，转瞬飞到将军府去。
　　他狂奔着，大口喘息着，不顾胸腔里传来的疼痛感，不愿放慢脚步，肺叶受到冷空气的刺激，叫他直想咳嗽。
　　约莫一刻的功夫，西门烈好歹看到了巷子尽头的光亮。
　　穿过这条阴暗潮湿的巷子，便是将军府所在的凤平街。
　　然而靠近巷口，看清那橙色的光亮，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就降落下去。
　　他的速度放慢了。
　　因为他分明看清了巷口里的光源是何物。
　　是两排火把，照亮了半条街道。
　　西门烈伸出手，按在左胸膛心脏的位置，生怕不这样做，剧烈跳动的心脏就会蹦出来。
　　他一个人站在巷口，看到两排红甲士兵沿街而立，每隔三个人，便有一个甲兵高举火把。
　　火把的尽头，正是将军府。
　　难道……
　　西门烈抓住路边一个甲兵，瞪大了双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深夜来此？”
　　那个甲兵认出来人是谁，吞吞吐吐地说：“回……回副尉……是将军府……将军府发生命案，说是吕将军被杀……”
　　甲兵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西门烈只觉得一阵晴天霹雳，脑袋里发出“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走了。
　　若不是背后的甲兵及时搀扶他，只怕他会晕厥倒地。
　　“西门副尉！西门副尉”扶住他的甲兵轻声呼唤着，西门烈听到呼声，抬起沉重的上眼皮，费力拨开眼前的迷雾，在两个甲兵的搀扶下走到将军府门前。
　　前脚才踏上大门台阶，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从军十余载，杀敌上百人，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血水的味道。
　　也是这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给悲伤不已的军人浇下一盆冷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慢步跨过大门，站在门槛里，抬眼便看见了庭院里的景象。
　　昔日美轮美奂的院落染上一层恐怖的血色。
　　前院里、大堂里、走廊里，地上有刺眼的血红色，到处都是红甲兵。
　　火光大亮，照得院子一览无余。
　　来自衙门的捕快也出现在将军府上，正盘问几个幸存的丫鬟奴仆。
　　仵作蹲在地上，仔细检查摆成一列的尸体。
　　尸体七具，就在大堂前。
　　西门烈的目光被正对院门的一具尸体抓住，他挣脱两个甲兵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仵作，无力地跪在尸体跟前。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吕归一本人。
　　不是替身，不是别人。
　　西门烈与他朝夕相处多年，识得他的每个细节，必然不会认错。
　　眼前的尸体，的确是吕归一。
　　吕归一被人用利刃割破喉咙而死，身前锦服染满了血水。
　　他瞪圆了双眼，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惊恐的表情。
　　沉重的现实摆在眼前，西门烈缓缓吐出一口气，竭力忍住排山倒海般的悲伤，俯身替吕归一合上双眼。
　　他咬紧的牙关发出“咯咯咯”的响声，眼皮眨一下，泪珠不争气地从眼眶里蹦了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和吕归一之间的感情，早已达到超越上下级的存在，而今吕归一遇刺，除了悲伤，更有莫大的自责纠缠着他。
　　一向铁骨铮铮的军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吕归一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庭院里的红甲兵都是吕归一的亲兵，平日大都受过吕归一的恩惠，见此情景，也都忍不住抹泪，个别甲兵，甚至开始低声抽泣。
　　将军府上下，哭声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烈狠吸一下鼻子，抹去泪水，扭头问捕快道：“可有见到凶手？”
　　捕快慌忙回答道：“一共死了七人……”
　　“我问你，凶手呢？？？”西门烈勃然大怒，双眼通红，朝回话的捕快怒吼。
　　捕快被他这么一吓，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嗫嚅道：“回……回大人的话，没有见到凶手。”
　　这个答案，在西门烈的意料之中。
　　圣道的刺客身怀绝技，来去无影，杀人无形，自然不会被捕快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