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贺立垂着头走在街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丧丧的低气压。
　　这是他第七次产生撞死在下一个路口的想法。好像说出来也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他就是被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压的快喘不过气了。
　　“往死里打！”
　　“g东西。”
　　“打，都别踏马手软！”
　　旁边的巷子里很嘈杂，贺立驻足往里看。巷子往里几米远是个拐角，有几个施暴的人的影子印在墙上，张牙舞爪的像一群恶鬼。
　　“md。”贺立低念一句，拐进巷子。
　　到了近前，贺立看到完整的景象。
　　七八个小混混模样的男人殴打一个男生，细看下好像都是十几岁没到二十的小鬼。被打的小鬼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已经没怎么动了，但是能听到低低的呻吟声。应该还没晕。
　　“喂，停手。”贺立喊了一声。
　　七八个施暴的不良少年停下来，看向贺立。
　　“跟你踏马的有关系吗？怎么，你认识这小子？”一个混混叫嚷着，上下打量贺立。
　　“我不和你们废话，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就到。提醒你们一声，给你们逃跑的时间。”
　　贺立手插着口袋，往旁边靠了靠。
　　“艹，踏马的，晦气！”
　　混混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又踢了几脚，丢下地上的少年很快就跑远了。
　　“喂，还能起来吗？”贺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少年。
　　少年把挡在头上的胳膊拿下来，眯着眼睛看贺立。是一双梢微一弯，就会看起来像是在笑的狐狸眼。
　　“扶我一把吧，大叔。”少年开口道。嗓音脆脆的，听起来像是学习很好，很阳光的那种孩子。
　　贺立皱着眉看少年脏兮兮的狼狈样子，最终努力克服了轻微洁癖的心理，蹲下身把他扶起来。
　　“怎么搞的？”贺立问他。
　　“大叔带我你去你家里吧。”少年答非所问。
　　贺立皱着眉看少年，少年也抬着头在看地。少年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像是在笑。哦，不对，他确实弯着眼睛在笑，像只打坏主意的小狐狸。
　　真是奇怪，被打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贺立还以为他要哭的一脸鼻涕眼泪呢。
　　“你家在哪，我打个车把你送回去。”贺立也答非所问。
　　“唉呀，大叔。好人做到底嘛，我有钱，我可以交房租。”少年笑嘻嘻的求他。
　　贺立居高临下的睨他，“你有钱？”
　　“有！”
　　少年说着，毫不避讳的把手伸到了裤子里，从某个不可言状的地方掏出几百块钱。
　　贺立的嫌弃有几分凝在了脸上。
　　“我裤子那里缝了个口袋，里面藏钱安全。”少年这样说，算是解释了。
　　“怎么样啊大叔，我很痛哎，想休息了。”少年拿脑袋拱了拱贺立扶着他的那只胳膊。
　　贺立的眉就没松开过，“你那点钱，不够和我合租的。”
　　“我还会再赚的呀！这是我一天赚的钱。”少年答的很快。
　　贺立开始动摇了。他租的公寓原本就是双人公寓，以前和女朋友住在一起，现在分手了，变成地一个人负担着不便宜房租。这也是其中一件压着他的麻烦事。
　　“走吧大叔，快点。”少年像是看穿了贺立的犹豫，立马催促起来。
　　“难缠的小鬼。”贺立自言自语的念了一句，扶着受伤的少年往外走，顺便补充一句，“别把力都放到我身上。”
　　“知道啦知道啦。”少年答应着，但贺立一点都没觉得胳膊上的重量有变轻。
　　看着清瘦，结果搀扶起来感受到的重量比地家的煤气罐还重。贺立默默的想着。
　　“你叫什么名字?”贺立问。
　　少年笑眯眯的抬头看贺立，“要调查我啊？我的个人信息可是很秘密的。”
　　贺立抿了抿唇，觉得有些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紧惕心？
　　“我随便问问，同一个屋檐下，以后见面总不能就叫小鬼吧？你不想说就算了。”贺立无所谓道。
　　“那你记好了，我叫楚凤笑。清楚的楚，凤凰的凤，哈哈大笑的笑。”
　　贺立被噎了一下，看楚凤笑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这么有文化的名字怎么能让你说的这么俗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有文化？”楚凤笑问。
　　“你父母没和你说过你名字的由来吗？大概是取自，‘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很大气的诗句。”
　　楚凤笑轻轻“切”了声。
　　贺立垂眸观察着楚凤笑，从楚凤笑那平谈无波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眼尾含笑的弧度消下去了。
　　楚凤笑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惹人好奇，贺立很想再问，但想到他那莫名其妙的警惕，就又把嘴给闭上了。
　　贺立租的房子离那条巷子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家，贺立想拿钥匙，但是钥匙在左边口袋，而左边靠着一身伤的楚凤笑。这个小鬼沉沉的闭着眼睛，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贺立有些不忍心惊动他。但是这样摸钥匙实在很艰难，不一会头顶就冒汗了。
　　楚凤笑本来想挪揄贺立干嘛老摸他，但是看到这个大叔努力照顾着自己，又艰难摸钥匙的样子，就改口了。
　　“大叔把我松开吧，我靠着墙，我腿还能用。”
　　贺立听到楚凤笑的声音后低头看他。他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依然是笑眯眯的。
　　贺立依言把楚凤笑带到墙边，松手，让楚凤笑靠在墙上。楚凤笑的腿软了下，但被他硬撑着又站住了。
　　贺立不再看楚凤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门打开。
　　“进来吧。”贺立回过头来扶楚凤笑。
　　楚凤笑靠着贺立，进到屋内。是个还算大的公寓，布置不豪华，但是干净整洁，让人很舒服。
　　贺立把楚凤笑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进房间把自己的药箱拿出来，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大堆的感冒药，能给楚凤笑用的大概只有碘伏了。
　　虽然楚凤笑这一路一声不吭，丝毫不怕疼的样子，但贺立还是问他：“要不要止痛药？”
　　“不用。”楚凤笑瘫在沙发上，笑眯眯的拒绝了。
　　于是贺立拿出碘伏，问他：“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大叔帮我吧，胳膊好痛。”
　　贺立挑了挑眉，还以为这个小鬼还是说要自己来呢。
　　贺立看楚凤笑要死不活的样子，干脆亲自动手帮他把衬衣脱下来。
　　这个小鬼的身体和脸一样，清瘦苍白。肋下和背后大片的深青浅紫，惨不忍睹。那些小混混下手是真没留情。
　　贺立一点点的给楚凤笑的伤口涂碘伏，到了腰侧，动作因为一块红斑顿住了。
　　“这是什么？”贺立指着那块红斑问。
　　楚凤笑低下头看，无所谓的回道：“吻痕啊，大叔不会这都不知道吧？”
　　贺立皱了皱眉，“你这么点大的小鬼，就为下半身花钱了？”
　　“是花钱买的吧？”没等楚凤笑回他，贺立又不确定的问。这种痕迹，他第一时间就想到是那种女人留下的。
　　“不是啊。”楚凤笑摇头。
　　“…”贺立沉默了一下，复杂道，“那你女朋友挺猛。”
　　“也不是女朋友啦，是客人留下的。今天打我的那个，黑衣服的，做完不给钱，我就自已从他钱包里拿了，被打了一顿。”楚凤笑无所谓的道。
　　贺立的动作顿时僵在了那。
　　“他床上功夫挺不错的，就是人扣了点…”楚凤笑还在继续，看起来确实在很认真的点评。
　　“喂，大叔，你怎么不动了？不会是硬了吧？我今天不能…”
　　“够了吧！”贺立打断了楚凤笑的话。
　　楚凤笑就听话的闭上了嘴巴。贺立犹豫了很久，才继续沉默着帮楚凤笑涂药。
　　“大叔是喜欢女人的吧？”楚凤笑安静了一会，又问。
　　贺立低低“嗯”了一声。已经都涂好了，贺立把碘伏收起来，站起身。
　　“其实男人也很不错的，都是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都一样的。而且男人不像女人那么娇气，怎么做都不会怀孕…”楚凤笑对着贺立收拾药箱的背影喋喋不休。
　　贺立不耐烦的偏过头，冷冷回了句：“。”
　　楚凤笑怔了怔，没有丝毫羞耻恼怒的表情，依然笑嘻嘻的对贺立说：“也是呢，大叔是异性恋，不理解也很正常。”
　　贺立没再接楚凤笑的话，拎起药箱进了房间。
　　药箱放下，贺立无力的坐到床上，使劲用手抹了把脸。
　　居然把这么个小鬼接到家里来了啊，已经开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