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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露暂时在干妈处住了下来，在老人家身边待着，她确实踏实多了。陪着老人家赏花看鱼，心里的烦躁也都暂时搁下了：“这鱼可真好，自由自在地，真福气！”
老太太还在回忆自己给鱼起了“公主”“王子”这样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听白露这样的话，笑着说道：“你这话不假，那咱们下辈子，干脆托身条鱼得了！”
“您真这么想啊？”白露反问道，心中猛地就多了一分怅然之感。
“鱼跟鱼不同！”老太太哪里不知道陈白露在想些什么呢，她自顾说着：“我这个鱼，是享福的，有人喂。那沟里河里的鱼，是喂了给人吃的！”
“可是它们自由啊……”白露眼色微茫，低声感叹着。
老太太抬眼瞧着白露，呵呵笑着：“自由？我不懂这个新名词……我就知道好吃好喝，有人伺候的，那总比那没吃没喝，挨冻受饿的强！”
白露哪里不懂呢，她不就是这样么？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有人捧着，可是她却总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一张巨大的网里，她心里最光明的东西，她灵魂里最本真的东西——那是要她确确实实去挨冻受饿，去过没吃没喝的日子，才能够守得住的！
“那我也羡慕它们！”白露咬着下唇，坚决而低声——自由，爱情，理想，那是太过美丽纯粹的东西了，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它们没有办法纯粹地存在，想要纯粹就要忍受世俗的困顿，就要被生活的风波压得抬不起头。然而，当狠狠心，扔下它们了，拥有了精致的生活，拥有了丰富的物质，偏偏就有了闲情逸致去感慨它们……
很矛盾是么？这世上的一切，本就是这么矛盾的啊！
“得，咱们吃饭去，晚半晌还听相声呢！”老太太摆了摆手，白露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拔不出来。小丫鬟上前来扶着老太太，她又忍不住多看了白露一眼——唉！这个闺女啊，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谁不知道这个世道不好……
闺女啊，人这辈子长了去了，你啊，慢慢琢磨吧！
晚上了，陈白露跟着关老太太坐在了后宅的戏园子里，周围一群陪着老人家开心的，台上小哥俩一言一语，一说一捧的，也逗得老人家笑得前仰后合……
白露瞧着这样的景象，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心中的梦境也许是会越来越远吧，可是干妈还是护着自己的，她懂自己。
说相声的哥俩，学着北平的吆喝声，市井之风扑面而来，白露没有切实见过北平的吆喝，可是天津市井上的吆喝声她也听了不少了，这么久以来倒也是觉出了一番风味，倒不想北平的吆喝声竟是更加有趣的！
难怪老人家喜欢啊，这样跟着笑一笑，老人家自然长命百岁了！
可是忽然之间，整个剧场黑了下来，众人忍不住慌乱着：“怎么回事？”“没电了？这是停电了？”“……”
乱糟糟里，陈白露觉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却听老人家问是不是跳闸了，管家急忙应承着说去看看。可是电闸没扶上去，却先迎来了破门而入的一群人，各个手持棍棒，对着院中的花草鱼缸就是一顿打砸。
白露觉出诧异，挪着步子就往老太太身边靠过去，一群人便蜂拥而入冲进剧场，对着桌案茶盏又是一通打砸。从台下冲上，对着相声的哥俩也不含糊，几个棒子抡圆了打过去后，又进到后台，一个都没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黑漆漆的剧场突然明亮起来，白露将护在身下的老太太扶起来：“干妈，您没事儿吧？”
老人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看丫鬟看了看白露，又一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