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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立仁再次见到李石清，脸上没有半点好意，他总也忘不了当初在小院，李石清是如何贬损折辱他的。
是！他一个瘾症犯上来的烟鬼，是没办法要求什么尊严尊重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个李石清偏偏借着这个由头，将他往死了折辱——他不信父亲是铁石心肠的那种人，不为他报仇，不替他出气，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亲回过味来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潘月亭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用得着李石清的时候，他会给点甜头，但是到了用不着的时候——现在还没到，他还得从李石清手里接过那些要给夏俊林送去的粗使杂役。
李石清带着人到了之前说定的位置，便有夏俊林的弟子将那些人都接了过去，李石清想要上前搭个话，可是夏俊林的弟子们学他那副冷脸学得太像，李石清不敢贸贸然上前。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衣的跛脚男人上前来：“老板，我什么都能干啊老板……”
李石清下意识退了一步，黑衫的弟子却拔出刀来横在那男人面前：“退回去！”
跛脚男人被明晃晃的砍刀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跌倒在地，李石清瞧见那黑衫弟子脸色不好，急忙上前安抚：“各位兄弟辛苦，这个人我来打发……”
瘫坐在地上的跛脚男人名叫连成，本来身体是健康的，可却因为没钱娶老婆不得已娶了个妓女而染上了怪病，这才出了意外成了个瘸子——可怜他的儿子，都因为那个脏病胎里受了毒，是个天生的瞎子——庆幸的是，生出来不多久的小儿子身上没什么毛病……
可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得已，刚出了月子的老婆抱着才满月的小儿子又回去了妓馆——当妈的人了，不管自己活得再不像个东西，总归是不能让自己孩子跟着饿死。
李石清到了连成面前，满面嫌弃的捂着鼻子哼了两声：“有没点眼力见啊，就你这样的，还想到大户人家做工，你配吗？”
“我能干！我什么都能干……”连成仰着头，瞧着一身长衫的李石清，他觉得这个男人衣衫整洁，一定是个大人物：“老板！老板你收了我吧……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妈那么大年纪还给人洗衣服做工，我一个大男人不能闲着啊……老板你行行好……”
李石清被他烦得头疼，但是也不能不管，他几乎想象得到，他前脚走了，后脚这人就能摸摸索索跟着那些杂役摸到夏先生家里——也是夏先生不欲张扬，杂役们都是分批去的，李石清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男人，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是说你什么能干嘛，天津卫那么多工地，你不去那边讨生活，你往人家家里钻，你这个样子不是给人添晦气嘛！”一边说着，李石清一边忍着不适靠近了他，小声道：“我也不是吓唬你，别说你这样的，就我这样的，要想过去都得跟人家底下的人点头哈腰小心伺候着，稍有不称意的……你当那些人手里的刀子都是面捏的啊！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那老妈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李石清说得这么严重，连成更是吓得哆嗦，瞧着他挥手赶人，自己明明想要起身快走，腿上却似乎被压了千斤重物，挪不动分毫。而李石清瞧他这样，眼神一愣，一声“哎哟”，便捂着鼻子挥着手躲开了。
那边的黑衫弟子听到动静，往这边看过来，连成顾不得裤子湿了，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开。
李石清讪讪笑着：“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想不到那个更……”
“就那德行，几句话不对就还尿了裤子，你是怎么让他跟过来的！”黑衫弟子面露不满，李石清急忙弯腰致歉：“怪我怪我，让几位兄弟晦气了，我该打，该打……”
“罢了罢了，你回去跟潘经理复命吧。”
瞧黑衫弟子不计较，李石清这才松了口气，弯着腰慢慢地退了几步，才敢小心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