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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起雾了？
落缘讶异地看着四周雾霭茫茫的景象，时间本是下午，又不是清晨，这个雾起得着实怪异。
雾气弥漫，看起来一时之间并不是会散去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选择试探着向前走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这个身体是个哑女，虽然她本身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对原本的世界没什么牵挂，但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将会发生什么。
神官、大旱、战乱、白无相、人面疫......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这么个连杀牲都做不到的人能够接受面对的事，如果不是十一空间内还挂着个要消除黑化值转圜世界线的任务，她真的连仙乐国都待不下去。
想着想着落缘思绪就有些跑偏，等到她反应过来后，眼前是一座——
太子庙。
......
十一看着这个刚遇到任务目标还没到半个时辰就死回来的宿主，一时之间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落缘一旦看到就不会坐视不管，但这么莽地就直接扑了上去……
是不知道百剑穿心到底有多疼吗？！
落缘在系统空间缓了好几天也算是缓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声：“十一，重生之后是延续原先的时间点吗？”
十一自称是高纬度智慧生命体，自带的功能只有两个，一个是重生，一个是致死伤害痛觉减轻百分之五十。
其中重生有限制次数，只有三次，如果次数用完还没完成任务则视为失败，失败的后果则是死亡。
“不是，”十一道，“时间点由世界意识随机选择，不过因为这个世界有鬼的存在，你重生之后只可能延续鬼的身份。”
落缘沉默半响，最后秉承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早死早超生的心态，毅然决然地直接选择重生。
——
用掉一次重生的机会复活之后，落缘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惨白的悲喜面。
落缘傻了一瞬，回过神来惊惧地瞪大了双眼——
这算什么？难道她刚复活就又要死一次吗？！
要知道，白无相意味着的是仙乐国的覆灭，是人面疫的肆虐，更是……那个被人为埋葬在岁月里的国家为数不多的见证人。
第一次进入世界遇到谢怜百剑穿心的时候，重生之后直接与白无相亲密接触——
落缘有那么一瞬间想说脏话。
“你怕我？你有帮太子殿下挡剑的勇气却怕我吗？”白无相语气带笑，悲喜面遮住了他一切的神态。
现在落缘只是抹没什么用的孤魂，在白无相眼中，应该是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消散的样子吧。
落缘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无相，反正她还有两次机会，就算惹恼了他，大不了再重生一次，她就不信她每次重生都能落到他手里！
“你想见太子殿下吗？”白无相一身丧服，白袖大袍，身后是一片人面疫过后的绝望，身前远处是另一个白色的身影，“我可以帮你，只是你不可透露生前的身份，而刚好，他也需要一个可用之人。”
没等落缘回答，她就感觉自己被白无相扔入了那片死地，人死前的负面情绪将她拉入绝望的深渊，本身的情绪被千万亡魂同化，一幕幕血色在眼前绽放，那些被岁月一笔带过的记忆恢弘成重现的战场，带着血的温热而死亡后扭曲的信仰。
绝望！不甘！怨恨！痛苦！愤怒！
“天神降世！这是活生生的天神降世啊！”
“天人下凡了！”
“一定是因为不忍见我们再这样受贼子欺辱了，殿下才下来的！”
“太子殿下,您会带领我们打败永安人吗？一定会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誓死追随您！追随殿下！”
“保卫仙乐！”
……
“为什么你给他治他就全消下去了，给我治我却没好多少？你不是神吗？怎么这么不公平！我要公平！”
“你要么就别帮，要帮就帮到底，现在想撂担子不干了算什么意思？由得你吗？”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治好这个病？”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们？！”
“你撒谎！我已经听人说了，你分明知道！我看透你了，你不肯告诉我们，根本就是想让我们一直这样求着你、好骗取我们的供奉！骗子，你是一个骗子！”
“到底方法是什么，你快说啊，你还不说！！！”
……
“这是什么武神，分明是瘟神吧！”
……
激动、欣喜、怀疑、失望、愤慨。
亲人离去，袍泽共亡，家国破碎，山河易主！
有时被同化地群情激愤，有时却清醒地觉得仙神难为。
因为他们不知道。
因为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谢怜到底面对的是什么压力！
他们不知道要仙乐灭国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谢怜他在暗中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们只知道自己苦，却不知道谢怜他本可以不管这一切！
他在为他们逆天而行，而他们却将他狠狠从神坛打落！
他只是太善良了啊——！
这里有亡魂万千，她不过是新生的游魂。
蜉蝣撼树，何其可笑，可笑到当她抗拒那些怨恨的意识的时候，那些亡魂的反击瞬间让她如坠冰堑——
千魂撕咬，万鬼哀嚎！
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开揉碎重组，直面灵魂的攻击最是痛彻心扉，更罔论是被无数亡灵生生拆吃入腹！
理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直到出现一声本能般凄厉绝望的悲鸣——！！！
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涌现出一股热浪，混合着无数亡魂的厉嚎，仿佛业火般将一切焚烧殆尽！
白无相大笑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可是等到炽热渐渐退散，看着昏迷中的少女，渐渐又沉下了语气。
“不、不够，还不够！”
“还是太弱了！没用！！废物！！！”
他愤怒着，似乎想直接将这辜负他期望的失败品毁掉，但转而又冷静了下来，“算了，应该是还有救的，只要听话，依然还是可以变成一个合格的礼物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数百年后，仙京。
谢怜一身白袍，一段宛有生命的白绫挽在袖上随风飘曳，脸上已再不见昔日的影子。
再也没有仙乐国了。
也再也没有……曾经的太子殿下了。
站在君吾的身后，落缘满目哀伤。
她甚至来不及去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只是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悔意。
没有谁能在看到一个人生生被百剑穿心之后还能无动于衷，更没有谁能在看到一个最无辜的人偏偏承受了千疮百孔之后还能置身事外。
就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空就下意识扑上前去想要将人死死护住，哪怕理智告诉她这样根本没用。
可是，即使这样只会让她白白送命，她也根本做不到放手。
如果说一开始，落缘对谢怜更多的是书外人对书中人的心疼，而如今却已经彻底转化为局中人的不甘与哀怮。
这个世界……没有花城。
没有“为你战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没有“如果你的心愿是天下苍生，那么我的心愿便唯你一人”。
更没有“为你花开满城，为你明灯三千”。
但却……可以有一个倒霉得要死，却替花城守护着他那个金枝玉叶的贵人的荠萱。
“回殿下，我的名字是荠萱。”
落缘收拾好那些不必要的情绪，在君吾的示意下上前一步行礼，“之后便是殿下座下的小武官。”
“帝君，我不需要。”
声音依旧还是那个声音，语气却不再是曾经的语气。
“就当作是我给你的礼物吧，仙乐，有些事情你一个人终究没那么好做。”
“我等下想去永安一趟，”谢怜并不正面回答，“看她能力。”
谢怜给了机会，落缘自然不会拒绝。
毕竟，她本就是为他而来。
不过……算了算时间，谢怜这回应该就会遇到郎千秋了吧？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谢怜遇到郎千秋，又会选择怎么做。
但她终究，会选择站在谢怜身边，无论善恶，不问前尘。
光阴悄逝，岁月无声。
几月后，站在一旁看着谢怜教导郎千秋的画面，落缘再次为自己这个武力废材的属性头疼。
虽然有了个厉鬼的身份，顺便昧了花城的死灵蝶，但真的要和白无相打起来的话，她估计除了输还是输——这么想来，她还真是丢了死灵蝶的脸。
“沾衣，”谢怜口中唤着她化名的化名，手中已经又是一招把郎千秋手中的木剑打落，“你与太子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