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夏日里的第一抹霞光顺着寝房门外那棵菩提，晃晃悠悠挪到熟睡中的花满脸上，扰得她不满地抬起了眼皮。
　　天可怜见的，又回到那早睡早起的听学时光了。花满在心中默默叹息，可还是麻利地爬了起来。
　　今日决上下院，是她任务的重要一步。为了更高的权限，她必须捏着鼻子凑到宿敌身边，老老实实地洒扫应对进退。
　　当她赶到正殿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昨日见过的熟面孔。目光所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望。
　　十年前与今日似乎一瞬间重合，她下意识地，抬起目光寻找那个皎皎如月的人。
　　可是哪里有人？
　　流年暗中偷换罢了。
　　花满回过神，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然后呲牙咧嘴地捂住脑袋，一不小心拍重了。
　　她抱着头有些无奈地四下打量，吴路远远地看见她乐呵呵地一路小跑过来：“大妹子，又见面了！”
　　花满跟他闲聊几句，一个娇娇柔柔阴阳怪气的声音却传到她耳中：“哟，这不就是那个长得挺好看却穷苦寒酸的丫头吗！”
　　她有些愕然，刚好抬头就看见被众人簇拥着的一个不可一世的女子。
　　花满对她有一点印象，好像是什么后起之秀的家族嫡女，在前几关过得马马虎虎，只有姿色还算是不错。她刚才那话，明明白白是把她说成以色侍人了。
　　吴路首先不乐意了，他梗着脖子正要呛回去，花满却朝他挥挥手，示意不用。她面上含笑，不急不缓道：“是啊，可惜我一无是处，却好死不死在前几关都是第一名呢。姐姐莫气，也就比你强那么一点点。”
　　那女子果然柳眉倒竖，厉声道：“你怎么敢这样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花满轻蔑地勾勾唇角，这神情转瞬即逝，却刚好被女子看了个正着，更是气得面色煞白：“我告诉你！我可是孟家嫡女，比你这个卑贱之人好上千倍万倍，今日姬尘先生一定会收我做弟子！”
　　哟嚯，牛吹的挺大。花满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不过是三流世家的孟家，当下颇有些啼笑皆非。不限地位招生，使得这么一个小虾米也敢在她面前蹦跶？
　　但是花满不以为意，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在乎出生。女子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开口：“就是，这个人什么东西，敢和我们孟大小姐比？”
　　“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还想借此被先生看中不成？”
　　“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想吃天鹅肉！”
　　花满冷眼看着他们，扭过头去不再说话，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怜悯。这群傻孩子，不知道稷下正殿有着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法术吗？真是自寻死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日影恰好填满门外用来计时的大瓶——如今没了花满捣乱终于准了，姬尘为首的一众长老徐徐出现，依次坐下，和蔼的目光如狼似虎（？）地投向考较中自己看中的孩子。
　　花满首当其冲地被一道道目光上下来回打量，面上四平八稳，手心居然久违地出了一层薄汗。
　　最好叶家那小子说的是真的，不然可要多花不少力气。
　　姬尘目光沉静，在殿内众弟子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站在第一个的女子身上。
　　如果她地下有灵，看到这么像她的后辈，早该喜欢得不得了吧。就像花梨那孩子，也被她惯得不像话。
　　这重笙……姬尘淡淡移开目光，如若不放在身边，恐怕不多久就会被叶衿加以毒手了吧。
　　他垂首拿出新入门弟子的名帖，天下独步的云纹浪纸在光下薄如蝉翼，微微发亮。殿中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都望着他的举动。
　　按照惯例，先生对学生有意者可以发出名帖，学生经过私人考核合格后，就可以加入亲传。如果没有完成，则进入下院。
　　向来的仪式，姬尘是从不参与的，是以他的座下唯有花梨一人。而今天，他居然没有率先离开的意思。
　　不少先生发出了泄气的声音，苦笑着叹息。另一些知晓往事的却是面色发白，以云先生为首，他重重咳嗽一声，暗含警示之意。
　　姬尘面色宁静，高山冰雪般的清朗眉目俊秀出尘，他从中取出一张，注入一丝灵力，那纸条便飘飘洒洒向着下面飞去。
　　下面的学生们都止不住屏住呼吸——那可是天下道首、惊世奇才姬尘啊！如果能得他的青睐，前途必将一派光明。
　　那位孟小姐更是身子挺得老直，脸上满是骄矜之色，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云青色的名笺飘过她面前，落到花满的面前。
　　她神色骤变，手指紧紧抓住衣袖：怎么可能？山长怎么会选择那个女子！
　　花满双目紧紧盯着那张可以让天下士子疯狂的名笺，脸上露出了惊喜、不可思议、震惊等走马灯一样的情绪，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般，目光崇敬地投向上首的人。
　　“你可愿，与我修学？”清冷矜贵的声音隔着半个大殿传来，却如同在她耳边响起。
　　花满正要应下，思绪却突然想到，好像上一世，姬尘也用这种郑重的语气同她说过什么。是什么呢？
　　她的记忆力向来敏锐，可任凭她怎么想也没有丝毫眉目，只得暂时放下，俯身双手接过那荧光流转的纸条。
　　“我愿意。”
　　她的声音在空阔的殿内有些失真，缓缓朝他行下大礼——也不亏，就当是谢他十年来照拂花梨吧？
　　殿内叹气声响成一片，先生们纷纷摇头。离姬尘最近的云景已经出离了愤怒，他恨铁不成钢地唤了一声：“姬尘！”
　　姬尘侧头，向着云景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先生放心，她不是那个人，我也不再是曾经的姬尘了。”
　　云景不知怎么，听到他这句话居然有些发愣。这是他最优秀最得意的门生，可是他也阻拦不住地栽在了那个混世魔王身上。为此云景气了多年，怨了多年，可是到这时才突然想及，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没有那个人的时光里，姬尘又何曾真正开心。
　　他张了张口，突然噤声，半晌才道：“罢了，你有分寸就好。”
　　姬尘眸光一闪，依稀一抹痛色掠过，转眼不见。他长身而起，向着花满淡淡道：“甚好。那你随我来。”言罢，他向着众位先生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花满见他走了，马上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留下学生们出梦初醒的惊叹。
　　最后那几个挑起事端的学生，包括那位孟小姐，终究没有一位先生愿意收下。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想要说的话：感谢tt泇宝子的打赏~
　　但其实来这里也不仅仅是薅话本羊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篇在别处应该永远写不完的文（那边我已经锁掉了）。所以大家看个乐子就行，不用花钱！！
　　（呜别逼我互回去！）